乖孩子的故事 春节回家，往返车票实在是一票难求。好在妻有位表兄在县城长途汽车站做事，一个电话过去，返程的车票问题解决了。 正月初六晚上的车，中午我与妻便到了县城，还有几个小时，便在表兄家里打发。 表兄家有一小儿，时近四岁，按理我该叫他表侄吧？我们一到，他好奇地打量我们一下，也不按父母的要求招呼我们，便跑过来打开我们的包，搜索他感兴趣的东西。我碍于情面，不好发作，只好听之任之。其间，表兄两口子招呼他，甚至呵斥他，没用。 休息片刻，便吃午饭。午饭时，表兄两口子万般迁就此小儿。要喝奶，给他倒好，他嫌冰；热好，他又嫌烫。温度刚好，便将奶喝进口中又吐进杯中，如此反复多次。好吃的菜，就命令大人将盘子端到面前。不好吃的菜，尝一下就吐掉，吐得满桌子都是。自己不动手，将嘴往左伸一下，往右伸一下，自有爹妈将合意的饭菜送进口。表兄也许是觉得有客人在，儿子如此这般也太过分，便呵斥一声：“好好吃饭！”儿子不仅不理他，反而丢过来一句话：“吃你的饭！你×话多，我日胡你！”（日胡，是川西南口语，意指骂得你理亏，或者指责得你哑口无言）气得表兄要打他，他说：“打嘛，打死了我，以后老了看谁供你！” 我暗中摇头。 饭毕，此小儿又穿着外出的波鞋在沙发上爬来爬去，甚至在床上跳来跳去，还满嘴的脏话。妻激我：“你不是说将来我们的儿子由你来教，报怪现在你试试噻。” 我本不受她这一套，但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在这样长的时间里任这个小子胡作非为，我心里难受死了。 于是，我叫过这小子，告诉他一起来做个游戏。大凡小孩子对做游戏都感兴趣，只要引导得当，一会儿就和孩子打成一堆了，这时候让他干啥他干啥。谁知他甩给我一句：“我对游戏不感兴趣。”我又不可能一个大人自个儿玩游戏，再说什么道具也没有，就算是耍手指头“猜中指”的游戏，也得有人一唱一合，才能互动嘛。 又问他喜不喜欢听故事？他却使劲摇头：“故事都是骗人的，哄小孩子的。”我真是没辙了，差一点就放弃了。但是不甘心，所以好歹姑且一试。 我开始讲故事了：“在我们重庆，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有些老太婆，爬都爬不动，还要买米买菜，怎么办呢？就请棒棒噻。”然后唱起当地家喻户晓的《山城棒棒军》的主题曲：“棒棒——来罗，棒筝沃菜——棒——来罗！” 他不看我，甚至用双手把耳朵捂住，使劲摇头：“不好听，不好听！不听，不听，不听不听！” 我不管他，自顾自地讲：“除了棒棒，还有一些小娃儿，也很好玩。有个小孩子，我们都叫他‘乖孩子’，他大概三岁多近四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的，两只眼睛圆圆的，一对耳朵大大的，听说在上幼儿园呢。” 他开始看我了，甚至摸了摸耳朵。 我接着讲：“有一天，这个乖孩子和我一起到动物园去玩。进了动物园，首先看到的是一只老虎。这只老虎长得好威风呀，一道黄色一道黑色的斑纹，额头上还有一个‘王’字。它的爪子有这么大，它叫起来的声音是这样的：王——”一边讲，一边比划动作，还模拟声音。 小子的两只眼睛盯着我了。我看他一眼，他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但很快又将眼神递了过来。 继续：“乖孩子看到老虎，就吓住了，赶快往我背后躲。 “这时老虎说话了：‘你不要怕我，你是乖孩子，我只吃不乖的孩子。’ “乖孩子问：‘怎样才算不乖嘛？’ “老虎说：‘穿着波鞋踩在沙发上，就是不乖的孩子。’ “乖孩子说：‘我从来不穿着鞋子踩在沙发上’。 “老虎说：‘很好，我最喜欢乖孩子了’。” 小子见我没注意他，悄悄坐下来，将两只脚吊在了沙发沿外边。 我觉得有效，也不理他，继续讲：“看过了老虎，就该看河马了。哇！河马好大的嘴丛查呀！它的嘴张开来，可以放得下两个篮球。”做手势比划。 “可是河马老是藏在水中，要很久才能看到一次，就算是浮上来，也只有两个鼻孔换气。等了很久，河马还不浮上来，乖孩子就准备走了。这时候，河马浮上来了，河马说：‘那个孩子乖不乖？如果是乖孩子，我就上岸来让你看一看。’ “乖孩子使劲回答：‘我是乖孩子，你快上来让我看看吧’。 “河马问：‘如果你穿着波鞋在床上跳，犯了错误，你该怎么办？’ “乖孩子说：‘我就把被子整理好，然后向爸爸妈妈认错。’ “河马说：‘果然是乖孩子，我就上来让你看个够吧。’” 小子马上跳下沙发，跑到床边，将被子拉来拉去，意思是要整理好。这时妻去帮他，他不让。于是我说：“好，我等你整理好床铺，再继续讲，好不好？”小子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又从长颈鹿讲到大象、斑马、骆驼、鳄鱼、天鹅、狮子、野猪……每讲一个动物，都绘声绘色地模仿，然后投射到小子的日常行为习惯，发现什么问题纠正什么问题，好的习惯就表扬强化。 时间过得很快，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发车了。见小子恋恋不舍，表兄两口子决定送我们到车站。出发的时候，小子自告奋勇地帮我妻提包，大家都夸他。到了车站，我买了几个桔子奖励他的提包行为，小子伸手就接，我却缩了回来，他终于明白了，说：“谢谢姑爷！” 上车了，他非得要和我们一道上车，可是在过车厢的过道上踢到了一个螺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表兄赶忙伸手去扶，我一把将他挡开。小子的嘴已裂开，准备哭了。我急忙说：“你告诉我，乖孩子摔跤的时候是不是自己爬起来？他哭不哭？” 小子自己爬了起来，我又伸出大拇指表扬他。问他摔疼没有？他摇摇头。我说：“欢迎你到重庆来当乖孩子，到时候姑爷带你到动物园去看看那些动物。” 然后道了再见，他们下车了。因为车子没有发动，他们也就还在站台上，透过车窗，看见小子正在剥桔子。因为人小，够不着垃圾箱的开口，便让他妈妈抱起来，小子将剥桔子的两只小手伸进了垃圾箱的入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正在掏垃圾呢。 我的脸上，此时泛起了微微的笑意。妻也含笑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