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痛悔

　　　　小蕊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地点。
　　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心口还在纠疼，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想着与张哲相识、相恋的种种，以及甜蜜的恋爱生活，觉得这一切是多么的不真实。
　　回想自己这二十二年的人生经历，自己是最应该看清现实的，却对爱情如此地天真。
　　十岁之前，小蕊有一个一家四口的幸福家庭，生活在宁静的小镇。爸爸是政府职员，妈妈是家庭主妇。十二年前的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爸爸在从幼稚园接四岁的弟弟回家的路上被醉酒的司机驾车撞上，爸爸当场死亡，弟弟因头部受损留下了智力无法正常发育的后遗症。
　　妈妈是温顺的家庭主妇，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手足无措，只能整天以泪洗面。在处理了车祸的求偿事宜之后，带着姐弟俩回了为于山村的老家。村里人对妈妈很不谅解，认为是她克死了自己的丈夫。妈妈有苦难言，只能为了姐弟俩的生活而日夜操劳，最终在小蕊十五岁那年忧苦劳顿郁郁而终。
　　小蕊十五岁到小镇上的面包店当学徒，十八岁带着弟弟来到大城市。从此，每年只在清明节时回一次老家给爸爸妈妈扫墓。
　　十九岁那年，做餐厅服务员的小蕊认识了大四学生张哲，不久后开始交往。从此，每年清明节扫墓的队伍中又多了一个张哲。
　　如今，一切又都变了。
　　清晨，厚重的露水打湿了小蕊的长发。小蕊发现自己坐在离家不远的公园的长椅上，此时公园已经三三两两地来了一些晨练的老人。意识到自己彻夜未归，小蕊匆忙起身，出了公园，在附近的便利店里卖了早餐向家奔去。
　　这个时候乐乐应该起床了吧？找不到姐姐他应该会很着急吧？想到这里，小蕊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乐乐像平常一样早早地就起床了，可不一样的是，乐乐今天没有听见姐姐温柔的道“早安”的声音。乐乐打开姐姐的房门，没有姐姐。房子里空荡荡的，姐姐不见了。乐乐害怕了，坐在地板上大声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姐姐，哭了好久，哭累了，姐姐还是没有出现。
　　乐乐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外面，准备去寻找姐姐。他揉着哭红的双眼呜呜咽咽地走到大街上，面对来来往往的行人及车辆，一脸迷茫。
　　远远地，乐乐看见姐姐提着购物袋快速地走来。乐乐立刻转悲为喜，并大叫着“姐姐，姐姐……”，同时不顾一切地冲向马路对面。
　　小蕊听见了乐乐的声音，急忙寻找声音的来源。乐乐！可是一切都来不急了……
　　“不……”
　　小蕊看见乐乐十六岁已经不再单薄的身体被撞飞起来，用重重地砸在地上。这一刻，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撕心裂肺。
　　小蕊捧着乐乐的骨灰盒回到了小山村，将他埋在父母的身边。
　　小蕊如行尸走肉，没有了生气，没有了灵魂。
　　整个小山村都在传，小蕊是个不嫌之人，克父，克母，克兄弟，所以男朋友不要她，谁粘上她谁倒霉。
　　小蕊跪在父母及弟弟的坟前三天三夜，不替地忏悔，眼泪都流干了。
　　“爸爸、妈妈、乐乐，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天真地渴望爱情，我不该把张哲当做终身的依靠，我不该贪念他的温柔。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乐乐，我不是一个好姐姐，不是一个好女儿……爸爸、妈妈、乐乐，你们要等我，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你们要骂我打我都行，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小蕊向湖心走去。依稀地记得，某个夏天他们一家四口在清清的湖边玩水，妈妈温柔恬静地笑着，弟弟伏在爸爸的肩上被逗得咯咯地笑，她小脚踩在冰凉的湖水中观察着水里的鱼虾，还时不时地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小蕊仿佛看见了爸爸、妈妈和弟弟微笑着在前方向自己招手。小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缓缓地走向湖心的深处……
　　

第三章　新生

　　　　华之蕊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和爸爸、妈妈及乐乐幸福地团圆。
　　妈妈说，他们在天堂里过得很好，乐乐有父母照顾也过得很开心，谢谢她这么多年来为乐乐所做的一切。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一群人就像当年的乐乐一样需要她，那里有她的另一段人生。
　　爸爸说：“去吧，孩子！去担负你的责任，也去寻找你的幸福。我们会在天堂里祝福你。”
　　乐乐挥着手说：“姐姐，再见！”
　　爸爸、妈妈和乐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雾，雾中传来嘤嘤的哭声……
　　“我可怜的兰儿，都是娘不好。都怪娘，没有能力保护你……呜呜……”
　　床上的人儿手指动了动，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无法支配无力，不听使唤的身体。华之蕊口中溢出无意识的呻吟。
　　“二夫人，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小玉激动地拉住泪眼婆娑的二夫人，用力地摇，两眼直直地盯着床上悠悠转醒的可人儿。
　　“水，水……”
　　“兰儿！我的兰儿醒了。”二夫人立刻转悲为喜，眼里还擒着未干的泪水。她因为太激动而神情有些慌乱。“小玉，小玉快去拿水来……”
　　小玉首先从巨大的惊喜中冷静了下来，不待吩咐已经把水送到了床头。她轻轻地扶起还闭着眼睛，神志迷糊的小姐，将水送到她嘴边。
　　小玉常常想，要是没有她，善良柔弱的二夫人和小姐，以及年幼的小少爷该怎么办呢？如果没有小姐，她可能早就饿死冻死了，她发誓要一辈子不离开小姐，照顾小姐的。
　　当年，由于战乱和饥荒，小玉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流离失所。有一天，小玉在街上乞食，被年龄大的孩子欺负，恰好让路过的小姐看见。小姐觉得她可怜，就央求将军收留了他。小姐只比小玉大一岁，从小就美丽善良，像个小仙女，是将军最宠爱的女儿。可惜将军英年早逝，从此如二夫人一样柔弱的小姐连同二夫人和小少爷便受尽了善妒的大夫人及霸道的大少爷的欺凌。小玉只是个丫鬟，即使想保护小姐也力不从心。要是将军还在就好了，小姐三人就不会被欺负了，小姐就不会被逼……
　　挣扎了好久，华之蕊终于撑开了厚重的眼皮。她看见了一个奇异的世界：古式的床，古式的家具以及古装美女。
　　“我真的死了吗？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兰儿，你在说什么？”
　　“兰儿？谁是兰儿？”
　　小玉看着满脸写着莫名其妙的小姐，有些慌了。
　　二夫人，宋云依索性又哭了起来。“兰儿，我可怜的兰儿……”
　　“漂亮阿姨，你别哭呀。到底怎么啦？”见有人哭，华之蕊有点不知所措。
　　宋云依继续抽噎着，小玉觉得她有必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小姐，你就是华兰心呀。你不记得了？”
　　华之蕊困惑的摇了摇头。她觉得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她还是少开口为妙。
　　“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你是华府的小姐华兰心，我是你的丫鬟小玉啊。”
　　华之蕊知道事情的大概了。她投湖死了，灵魂到了古代，住进了一个叫华兰心的华府小姐的身体里。联想到醒来前的那个“梦”，更证实了她这个猜测的正确性。为了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华之蕊决定先静观其变。
　　“小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在哭的人是谁？我怎么会昏迷呢？”
　　“那是二夫人，是小姐的娘亲。小姐是因为……”
　　华之蕊从小玉口中得知，自己现在是华府的小姐，年十六，天性善良柔弱，有一个同样柔弱飞母亲以及一个年仅十岁的弟弟华乐悠，八岁丧父，长期收善妒的大妈何菊芳及不学无术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华盛杰的欺压。华兰心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的奶奶，人称老太君，代表着华府的权威。她是华府中唯一有能力帮助宋云依母子三人的人，却对他们三人不闻不问。华将军，华成业英年早逝，其长子华盛杰游手好闲一事无成，次子华乐悠年幼，华府日渐衰落，为了振兴华家，老太君受何菊芳的挑唆要将华兰心送入宫嫁给刚登基的愚痴皇帝楚谦，婚期定于八月十五，距今大约还有半年时间。性格怯弱的华兰心不满这种安排，却无从申诉，只能以死相抗，于是在三天前投湖自尽，却被路人救起。
　　华之蕊静静地思索着，她想起了梦中妈妈所说的话，既然来这里是她的宿命，是她的责任，她觉得好好扮演华兰心这个角色。
　　华之蕊拿来铜镜，审视着自己的容颜。另她感到意外的是，华兰心竟然与以前的自己长着同一张脸，只是这张脸上多了几分柔弱，少了几分血色。
　　华兰心要嫁给弱智皇帝。华之蕊有一个弱智的弟弟，所以不存在歧视弱智的想法，但她还是觉得弱智的人当皇帝，这个皇朝是多么的荒唐。

第四章　家人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小玉轻柔地将一件淡蓝色的披风披在华兰心瘦削的肩上，打断了华兰心的思绪。
　　华兰心轻轻地拍了拍小玉的手，柔声地说：“放心吧，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在床上呆太久了，我想出来透透气，顺便熟悉一下环境。这里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全然陌生的呢。”
　　“你身子刚好些，就出来吹风，总不太好。”小玉微嗔地说。小姐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懂得怎样照顾自己。
　　面对尽心尽责的小玉，华兰心只好妥协了。“好了，好了。我就听你的。咱们到屋里去吧。”
　　“小玉，我醒了这么些时候了，怎么没见乐悠弟弟呢？”
　　说到华乐悠，小玉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小少爷还在生小姐的气呢。这事情还得从前些时候说起。老太君促成了小姐的婚事，小少爷见小姐一直闷闷不乐的，就出主意要小姐离家出走，小姐妹听他的，还自个儿去投了湖。小少爷气小姐不争气呢。小姐昏迷的那几天，小少爷天天在小姐屋外瞧，又好面子，不肯进来。小少爷其实是很关心小姐的。他知道小姐醒了，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其实心里很高兴呢。他这阵子没有过来，是知道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
　　华兰心与小玉对视了一眼，也会心地笑了。看来她这个弟弟不简单呢。
　　“小玉，你以后就别叫我小姐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呢。你以后就叫我兰心或兰儿吧。”
　　“这怎么行！”小玉急忙劝阻。虽然小姐一直待她亲如姐妹，但主仆之理不可废呀。
　　“我虐待你了吗？”华兰心假装生气地板起面孔。
　　“没有。小姐怎么会虐待小玉呢！”小玉以为华兰心误会了她的意思，拼命地摇头否认。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肯与以平等的地位相待呢？”
　　“这不合规矩呀！老太君要是知道了……”
　　“那就不让她知道呀。”华兰心没有给小玉拒绝的机会。“那就这么定了。我娘叫我兰儿，你就叫我兰心吧。记住，以后除非有外人在，不然你再叫我小姐，我可是会生气的。”
　　“我……”
　　“不要再说了。”
　　兰心以前从来不会和小玉耍这种小聪明的，尽管兰心才是主子，但很多事情她都是听小玉的，自己很少有主意。兰心变得不一样了，不仅仅是因为去了记忆，性格也完全不同了。这一点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小玉就觉察到了，不然小玉也不敢把那些伤痛的往事告诉她。无论如何，兰心变得开朗坚强了，小玉打心眼里高兴。
　　兰心醒来这几天，见得最多的人除了小玉就是宋云依了。宋云依是典型的古代美女，虽然年近四十却容貌为衰，依然我见尤怜。
　　宋云依每次来见女儿都带着一脸的心疼与歉疚，是那种出于身为母亲却无法保护子女飞歉疚。宋云依是以夫为天的女子，嫁的是能够顶天立地的丈夫。然而，丈夫英年早逝之后，她便仿佛没了主心骨。她很想为兰心做点什么却无从下手，凡事都交与小玉处理反而更来得井井有条。
　　在现在的兰心看来，像宋云依这样的女子是不应该生活在人间的。既然命运使宋云依成为了自己的母亲，她会尽力保护她们母子。经历了如此多的生活磨砺，华兰心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既然她可爱的弟弟不愿意来见她，兰心准备主动出击。
　　兰心在小玉的带领下来到了华乐悠的书房。老太君虽然对华府里的勾心斗角不闻不问，却相当重视小孙子的教育。这一点，从华乐悠所受的待遇就可以看出一二－－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教书先生，林少聪；宽敞明亮的书房；年龄相仿的随身书童，小意。
　　这个时段，林少聪已经下学离去了。华乐悠在专心练习书法，小意在旁边替他研磨。
　　兰心与小玉推门进来，华乐悠只是平静地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又迅速地收回了视线。
　　兰心对华乐悠的第一印象是少年老成。
　　“乐乐，这就是你对待死里逃生的姐姐该有的态度吗？”
　　华乐悠猛然抬头，惊异地盯着华兰心。令他震惊的不是华兰心的言语，而是她的态度。他一时间既然没有意识到华兰心对他用了“乐乐”这种怪异的称呼。他的姐姐难道不仅仅是失忆，而是连个性也变了吗？
　　“可怜的乐乐，姐姐吓到你了吗？”华兰心挂着笑走向华乐悠。
　　小意看着华兰心的表情，惊得合不拢嘴巴。他知道他们家小姐很漂亮，可是他从来没见小姐笑得像今天这么明媚，像个仙子。
　　“谁是乐乐？真恶心。”华走乐悠已经才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像是已经接受了华兰心的转变。他以为“乐乐”这个称呼而皱起了眉头。
　　“嘻嘻。乐乐，不要皱眉头啦。看起来像个小老头。”
　　华乐悠向兰心投去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
　　华兰心突然走到华乐悠的身边，伸手揉他的头，认真地说：“乐乐还在生姐姐的气吗？姐姐重新活过来了，以后不会任人欺负了。以后我会保护乐乐和娘的。”
　　华乐悠本能地想要逃开兰心的手，却因为兰心的话语而无法动弹。从小就没有父亲的他，面对怯弱的母亲及姐姐，常常显出超越同龄人的心智。兰心的话语像一股暖流注入华乐悠的身体，他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兰心收回手，又换上一副轻松愉快的表情。“姐姐先回去罗。乐乐学习不要太用功哦，要记得休息哦。”

第五章　协议

　　　　该来的，终于来了。
　　兰心总算切身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弱不禁风了。搁是以前一天能做几份工的华之蕊，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她已经醒来好几天了，身子却还是软软的，提不起劲。原本想早起同小玉一起出门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却因为精神不济而懒床了。
　　兰心拖着虚弱的身子，懒懒地起床，洗漱，吃早饭。有些大户人家是不必全家人通桌吃饭的，个人有个人的门户，个人有个人的心思。生在豪门真不知道是已经觉得幸福还是悲哀。而兰心很不巧地生在一个正在走下坡路的豪门。
　　小玉见兰心一直不怎么精神，便建议她在躺会床上去。
　　兰心迷迷糊糊地，突然被一阵尖锐的语调惊醒。
　　“小老婆生的女儿还真是金贵呀，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生。”何菊芳时年近三十八，尽管浓妆粉抹，满身珠光宝气的，依然掩盖不了她年老色衰的事实。她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骄纵惯了，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入华府，出了名的善妒。丈夫在时，专宠二夫人，她早以对宋云依母子三人恨之入骨。待丈夫过世后便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她恨极了华兰心这张脸，当年宋云依就是靠这样一张脸和一身柔弱将丈夫迷得团团转的。
　　“大夫人，大少爷。”小玉见了来人，纵生福了福。何菊芳睬都不睬她，华盛杰则玩味地盯着小玉的俊脸。对于这种情形，小玉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不声不响地做好当丫鬟的本分。
　　兰心挣扎着想坐起来。
　　何菊芳鄙夷地看了一眼华兰心，似幸灾乐祸地说：“你以为可以一死了之吗？可惜了，老天爷都不帮你。就你这份福薄样，嫁个傻子就该知足了。还能当皇后，真是便宜你了。”
　　兰心懒懒地抬了抬眼。“大娘大哥好兴致！怕兰心坏了你们飞黄腾达的机会吗？真是可惜了，大娘要是年轻二十岁，就算没什么貌相就凭这刻薄的嘴脸，怎么也能混个贵妃做做。可惜了，岁月不饶人啦！”
　　何菊芳没想到华兰心会顶嘴，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待她明白了兰心话里的意思，即刻气得满脸通红。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年老色衰，为了掩饰这张衰老的容颜，她没天都画浓浓的妆铺厚厚的粉，以维持以往的骄傲。华兰心一句话，正好戳到了她的痛处。她恨华兰心这张脸，恨宋云依让她在一生中最妙的年纪几乎都在独守空闺，恨宋云依只比她小两岁却还体态匀称淡雅多姿。
　　宋云依知道大房母子去找兰儿，担心女儿受人欺负，便急匆匆地赶来。宋云依刚跨进房门便看到这一幕：何菊芳面目狰狞地冲到华兰心床头，一把抓住她的衣襟，作势要打。
　　宋云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挨了命地冲上前去，扯下何菊芳的手，护住女儿。小玉一急，跳起来抱住何菊芳的腰。
　　华盛杰没料到母亲会发这么大的火，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凑到何菊芳耳边：“儿子的前途还指望这丫头呢。老太君那里也不好交代。”
　　何菊芳顿了顿。宋云依带着哭腔为女儿求情：“大姐，放过兰儿吧。兰儿她不懂事……”
　　何菊芳怒气未消，顺势抽手，一巴掌打在宋云依脸上。那狠劲，所有人都没来得及提防。
　　宋云依一头栽倒，头磕在床角上晕过去了。
　　“二夫人！”
　　“娘！！”
　　华兰心静静地守在宋云依的床头，满脸愧疚。大夫说宋云依磕到头，又受了些惊吓，所以才暂时昏迷。因为怕打搅华乐悠的学习，宋云依受伤的事兰心吩咐小玉暂时先不让他知道。
　　小玉看着兰心忧郁的神情，不停地劝说：“兰心，你就别自责了。这并不是你的错。”
　　华兰心想着，自己真的是做错了。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而连累关心她的人受到伤害。她要换一种方式保护身边的人。或许她该找个机会和老太君谈谈。
　　兰心正在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小玉静静地走了过来。“兰心，老太君派人来叫你上‘静心苑’去。”
　　“‘静心苑’？”
　　“是老太君住的地方。”
　　兰心正想找机会过去呢，没想到机会就来了。“那我们准备一下吧。”
　　兰心换了件颜色稍新亮点的衣服，让小玉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为了掩饰苍白的脸色，还铺了些胭脂。
　　在小玉的带下来到静心苑之后，兰心叫小玉想回去。
　　“兰心，还是让我陪你进去吧！”小玉并不肯走，还一脸关心地请求。
　　华兰心明白小玉的担忧，“小玉，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华兰心了。况且真要有什么，你也帮不了我，还会平白无故地一起挨骂。”兰心顿了顿，用商量的语气说：“我有些要紧的事要和老太君谈，等回去后再告诉你，好吗？”
　　小玉见状，也不好再坚持，朝兰心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兰心深呼吸了一口，提起裙摆跨入了静心苑。
　　静心苑和宋云依母子所住的“浮云苑”一样安静，却静出来不同的氛围。浮云苑的静是一种自然清新的宁静，静心苑的静却给人一种肃穆压抑的感觉。
　　兰心在守门丫头的带领下来到老太君的诵经堂，依小玉先前教她的规矩见礼。“老太君，兰心给您请安了。”
　　老太君正背对着兰心，跪在蒲团上，受捻佛珠诵着佛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坐上诵经堂正位的太师椅上。她瞧着面前福着身，低眉顺眼的华兰心淡淡地说：“起来吧。”并转头吩咐身边的丫头：“小翠，去拿椅子来给小姐坐。”
　　唤小翠的丫头拿来椅子，放在堂中，面对着老太君。兰心在小翠的指引下就坐。另一个丫鬟为老太君奉了茶。老太君摆了摆手，对丫鬟们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两个丫鬟随即退了出去，并轻轻地拉上门。
　　时间已是下午，斜阳从右边的窗户射进来，堂内香烟绕绕。兰心觉得气氛有些诡异，静静地低着头准备老太君训话。她已经不是以前是华兰心了，没有是好怕的。
　　“把头抬起来。”略显苍老的声音冷硬而威严。
　　兰心慢慢地把头抬起来，望向堂上的人。老太君身着暗色调的衣裙，衬托出她的威严。她端坐在高堂上，昏暗的光线让兰心无法看清她的神情，只觉得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老太君对上兰心那对审视的眸子，心里一怔。经过那件事之后，华兰心果然变得不一样了，听下人说她失忆了，要在眼前她绝对不敢以这样一种眼神打量自己。说起来，她对这个胆小如鼠的孙女没什么好感，行伍出身的人家实在不应该养出这么柔弱的儿孙，因此连同她那怯弱的二儿媳她也不大理会。现在这群儿孙辈，除了小孙子，真是没一个让人喜欢的。大媳妇虽个性好强，脑子里却空而无物；大孙子游手好闲，骨子里其实像极了他母亲，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二媳妇要搁在别的人家，可能算得上贤妻良母，性子却不敢刚强老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人见了就心烦；孙女完全就和她母亲一个样；小孙子是个造之才，可现下还年幼。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华府也不会走到买女求荣这一步。
　　“听说你失忆了。你可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老太君冷冷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责备。
　　“兰心醒来之后确实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是所有的事情小玉都跟兰心说明了。前些日子兰心任性妄为了，让老太君受惊了。兰心以后再不会那么做了。”兰心的语气镇定而坚定。
　　听了兰心这样不卑不亢的回话，老太君心里一惊。她故意加重了语气：“喔？你可知道外面是怎么传的吗？你想让整个华府惹来杀身之祸吗？”
　　兰心吃了一惊，她怎么没考虑到“三人成虎”的事呢？不知谣言是怎么传的呢？“兰心近日安心养病，并不知道外面的事。兰心愿听老太君教诲。”
　　看来老太君要对她这个孙女刮目相看了。“现下人人都传华府小姐据嫁皇上，情愿一死。这可是欺君之罪，你要怎么担担？”
　　“谣言止于智者。”
　　“真的是谣言吗？”
　　

“百姓想知道事实，我们就告诉他们‘事实’。我们该找个人出来辟谣。”
　　老太君眼睛一亮。“找谁？”
　　“救我的人，是最有说服力的人。”
　　老太君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么你愿意入宫为后了吗？”对于这一点老太君始终还存在着一些疑惑。
　　“兰心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很多事情也想开了。况且这种事好多人想求还求不来呢。不过兰心有几点要求。”
　　“喔？”这个孙女真是越来越让她意外了。
　　“兰心希望大婚之前老太君能安排娘及小弟回籍川老家。”籍川（地名，编造）是宋云依的娘家，兰心从小玉那里得知的。
　　“什么？”华兰心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真让老太君难以置信。
　　“兰心知道老太君看重小弟。小弟虽然聪慧，却毕竟年幼。大娘及大哥容不下他。虽然老太君极力看护但毕竟不能面面俱到。籍川虽然地处偏远，却不乏文人墨客、奇人异士。说不定小弟在籍川会比局限在京城华府得到更好的发展。再者，”兰心坚定地看着老太君，继续说，“老太君认为痴儿为帝是长久之势吗？”
　　老太君身子一僵。
　　兰心接着说：“您希望通过兰心重振华家，太后娘娘又怎会没有她的算计？兰心知希望在天下大乱之时，华府能留得一息尚存。小弟是华府最大的希望。”
　　兰心的这些言语可谓是大逆不道，却又句句在理。老太君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心还是不知不觉地被兰心的话语动摇。到底是这样的女子会有如此的见地呢？老太君沉默了。
　　良久，“明知道进宫，你可能有去无回，为何还要答应？”
　　“兰心自己的那条命已经花光了，现在的这条命早已不是兰心自己的了。”不管老太君会不会懂，兰心说的是事实。
　　老太君默默地说：“你娘和小弟的事，我会安排的。”
　　兰心松了一口大气，坦然地笑了笑，总算搞定这件事了。“多谢老太君！那么，兰心先告退了。”
　　待兰心离去，老太君微微地叹了口气。对这个孙女，她是彻底的改观了。只是送她入宫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呢？事以至此，恐怕也没有退路了。
　　兰心身心轻松地回到住处，小玉正焦急地等待着她。
　　她将与老太君的协议对小玉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并说：“小玉，我希望你也跟娘会籍川。”
　　“兰心！”
　　“你听我把话说完。宫中乃是非之地，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涉险。”
　　“小玉发过誓要一辈子追随你的。”小玉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你的心意我明白。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华兰心了，请你相信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说到这里，兰心也觉得有些伤感。她勉强挤出几点笑容，假装哀求可怜兮兮地说：“好小玉，你要帮帮我啦。快点，快点，把你所知道的宫里的规矩告诉我。还有，我还不知道我们这叫什么国呢。”
　　小玉被兰心滑稽的表情逗笑了。“是曦仪国啦。宫里的规矩，我也不清楚。听说……”

第六章　求助

　　　　寻找兰心的救命恩人并非难事，因为此人乃京城名士魏子期。他出生名门生性风流，酷爱游山玩水。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出门游历，几日前返京碰巧撞见兰心投说自尽，便出手相救。他这次回京待的时间似乎会比以往久。
　　华府先后已派了两起人到魏府请魏子期过华府一叙，以报救命之恩，却没有获得魏子期的回应。兰心决定亲自出马。为了避免惹人疑窦，兰心决定装回以前柔弱的性格。
　　魏府一处清静的别院内，两名男子正在把酒谈心。
　　“为什么要救她？”身着雪白的衣襟，轻拂纸扇，容貌俊逸的魏子期向身旁的好友投去探寻的目光。
　　“我并不知道她是华府的小姐。”楚宏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他的容貌不在魏子期之下，虽然身着粗布衣服却难掩其贵气。
　　是的，楚宏才是真正将兰心从水里捞起的人，而魏子期只是将昏迷的兰心送回华府的人。由于身份特殊，楚宏不得不依魏子期随从的身份掩人耳目。没有人知道所谓的随从其实是魏子期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兄弟。
　　“你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显然魏子期不满意从楚宏那里得到的答案。
　　“不可否认，她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
　　魏子期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他第一次听好友有这样的语言赞美一个女人。可是……
　　“宏……”魏子期用担忧的眼光看着楚宏，正想说点什么，却被前来报告的家丁打断。
　　“公子，华小姐在门外求见。”
　　魏子期再次转向好友：“你希望我怎么做？”
　　“见。”
　　兰心和小玉在客厅里等待，心想既然没有被拒之门外，便证明自己还有希望。为了不被怀疑，兰心装作一副羞怯，不知所措，坐立不安的样子。
　　魏府过来招待兰心的家奴见兰心这副模样心想：华府小姐果然如传言中的那样，美则美矣，却胆小如鼠。
　　魏子期走出来，他面带笑容：“不知华小姐找在下所为何事？”
　　“我，我……”兰心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襟。
　　小玉急忙替兰心回话：“我家小姐想请公子到府上一叙，以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哦？华小姐怕在下会吃了你吗？还上魏府的地上有金子？”
　　兰心怯怯地抬起头，怯怯地看了魏子期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满脸涨得通红。“我，我……”兰心似乎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突然跪了下去。小玉也跟着跪下。
　　兰心抽抽噎噎地说：“公子一定要帮我，外面的人说我畏婚自尽，犯了欺君之罪。兰心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公子帮帮兰心，就说兰心是不小心失足落水的。”兰心低头啜泣着，用衣袖搽着眼泪。
　　“小姐，小姐……”小玉挪到兰心身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小姐先起来吧。”
　　“公子答应了？”兰心差点转啼为笑。
　　“小姐先回去吧，在下明早会给小姐一个答复。”
　　“谢谢公子！”
　　兰心在小玉的搀扶下出了魏府。刚才在魏府，兰心感觉到有一道精锐的目光盯着自己，如芒刺在背。由于一直假装羞怯地低着头，兰心没法观察到客厅里是否有别的人。
　　“小玉，刚才客厅里除了你我以及魏公子，还有旁的人吗？”
　　“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难道是魏子期？他发现了什么吗？
　　“小玉，你觉得我刚才演得像不像？”
　　“像，像极了。我还以为以前的小姐又回来了。”小玉的回答让兰心放心了很多。
　　“你说魏子期会答应吗？”凭直觉，魏子期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会的。一定会的。都说越是风流的男人，越见不得美女的眼泪。”
　　“希望明天一睁眼，第一个听到的就是这个好消息。”
　　魏府的客厅里，楚宏从帘后走出来。
　　“宏，你有什么看法？”
　　“天真无知，徒有美貌。”
　　魏子期知道楚宏在说华兰心。“那么，我们是帮还是不帮？”
　　“帮。”
　　“这不正如了花云霓的意？”花云霓正是当朝太后。
　　“花云霓怎么会挑上华兰心的呢？就是因为她好操纵。花云霓是从后宫起家的，她绝对不会希望有人从后宫与她争夺权力，华兰心正好是她想要的那种傀儡娃娃。再者，华成业战死沙场，华府一日不如一日，但华成业有一班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必要的时候不会忘了拉华家一把。花云霓想趁机拉拢这批人。可是别忘了，华兰心是个陶瓷娃娃，在危机重重的后宫她能坚持多久？到时候你说华家集团还会不会向着花云霓？”
　　“宏，你的分析是不错，但这种说法毕竟不保险。”魏子期提出中肯的意见。
　　“现在，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以不变应万变，看花云霓能耍出什么把戏。”

第七章　谢恩

　　　　三月初八，华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常。自从魏子期答应赴宴之后，华府在老太君的领导下，开始精心地准备这场宴会，并广发邀请函。并非华家有多感激魏子期对华兰心的救命之恩，实在是这件事关系到华府全家老少的命运。
　　华府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了。华成业在世时，每逢打了胜仗便举行一次盛大的庆功宴犒劳将士，到场的大多是华成业手下的官兵。像这样达官贵人云集的场面，在华府还是绝无仅有的。
　　到场的无非三类人：第一类，是真正为华府的前途担忧的人，他们多是华成业以前的下属、或官场内外的朋友。第二类，是见风使舵的人，他们在华成业过世后对华家诸多鄙夷，但当得知华府小姐将入宫为后时，又对华家尽力巴结。第三类，是在旁观望的人，他们处事谨慎、圆滑，不肯轻易下注。
　　何菊芳一直对花大力气准备这场宴会诸多怨言，当看见满场珠光宝气的达官贵人及堆积成山的礼品时，马上眉开眼笑晦气尽除。
　　魏子期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魏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魏子期的祖父及曾祖都曾位居三品；其父魏延本是翰林学士因看不惯官场的恶行恶迹而拖病辞官，守着祖上积下来的产业，在家修身养性。魏家一代单传，魏延深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因此并不想其他人一样约束儿子，对于为子期，他是能放手的尽量放手，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魏子期依然是他一惯的装扮－－白衣白扇，维吾尔雅，显现出超凡脱俗的智慧。他正挂着一贯的微笑同前来打招呼的人回礼。
　　跟在魏子期身后的楚宏则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为了掩饰容貌，故意贴了满脸的大胡子，给一种莽汉的感觉。他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在冷静地观察着身边的人和事。
　　兰心借助人群的掩护，仔细地观察着二人，竟不期然地与楚宏的眼光相遇。她慌忙低下头，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胸口有异样的压抑着说不出的感觉。那双眼睛仿佛要把她看穿，让她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一个粗人绝对不会有如此深邃犀利的目光。
　　兰心拉住从身旁走过的小玉，轻声问：“魏公子身边的人是谁？”
　　“他呀，是魏公子三年前从南方带回来的侍从。听说魏公子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是为了报答魏公子的恩情才跟随他的。旁人都没听见过他说话，只知道魏公子呼他‘宏’。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是个怪人嘞。”
　　兰心已忘记了回话，低头陷入了沉思。
　　第一次见面，楚宏带给兰心太多的疑惑。
　　客人们各自就坐。厅外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老太君在兰心的扶持下从主席上站起来。
　　“今天要大家前来，主要是想请大家做个见证。魏公子对孙女兰心的救命之恩，华府上下将时刻铭记在心。华府上下听好了：今后魏公子要是有什么需要华府帮忙的，华府必当竭尽全力。”老太君用严厉的眼神扫视了一遍在座的华家人。
　　“是，老太君。”大家异口同声，战战兢兢。
　　魏子期从座位上站起来，谦逊地朝老太君拱手笑道：“老太君严重了。只是子期恰巧遇上罢了。换了别的人碰到，也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老太君摆摆手，示意魏子期坐下，面向众人说：“兰心自小是我儿成业最爱护的孩子，舍不得让她受一点，不料却养成了她柔弱依赖的性子。可怜兰儿年幼失怙，从此她便更似没了主心骨。”老太君讲述得声情并茂，已经热泪盈眶。“女儿出嫁，本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怜兰儿的婚事却要我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来做主。兰儿因为大婚已定却没有父亲为其操办，因此郁郁不乐。那日，兰儿趁风和日丽独自出门散心，竟不慎落水，幸得魏公子相救。魏公子的大恩大德华家一家老少感激不尽呀。”说到此处，老太君竟哽咽不能成言。
　　大厅里一片沉寂，不少女宾客已经在悄悄地拭泪，男宾则低垂着头。
　　兰心的眼睛也有些湿润。是老太君演技太好呢？还是她其实也在悔恨？老太君毕竟也是女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却不能示弱，还要硬撑着这个家。她的心里应该很苦吧？或者有点力不从心。
　　令人意外的是，这场谢恩有了一个对华府来说似乎是最圆满的结局。
　　“圣旨到！”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穿着绿袍的太监径直向大厅中央走来，老太君在兰心的搀扶下慌忙出迎。
　　“魏子期，华兰心接旨！”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喊道。大厅内所有的人一齐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华兰心将于八月十五与朕大婚，不料日前不慎落水，所幸被魏子期救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赐玉麒麟一对，以辟邪气。魏子期救驾有功，赐金扇一把。钦此！”
　　“谢主隆恩！”众人叩拜过后，兰心接过圣旨。
　　老太君走过去寒暄：“汪公公辛苦了！可否到客厅里稍做歇息？”
　　“老太君多礼了。俺还得回宫复命呢，先行告辞了。”汪公公转头，扭着屁股就走。
　　老太君由兰心搀着，送至大门口。“汪公公慢走。”

第八章　特训

　　　　早在年初，在太后的安排下，宫中已对华府下了聘礼。想当时下定的队伍从宫门直达华府，命妇、宫女、太监、侍卫浩浩荡荡，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足足装了十大车，盛世轰动全城。
　　何菊芳见了眼前的利益，再多的怨气也消停了。事实上她也确实对着兰心母女假惺惺扮了一段时间的好人。可后来出来兰心投湖的事，她觉着宋云依母女是存心找茬，不让她有好日子过。
　　对老太君而言，钱财都不是最重要的。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风风雨雨也都经历过了。老太太最看重的是怎样保全这个家，让自己在百年之后有颜面对华家的列祖列宗。
　　经过“投湖风波”之后，宫里似乎对华兰心这个准皇后格外认真起来了。三月十八，太后下了懿旨：华兰心于次日清晨移驾“芙蓉苑”，接受宫规、宫制及礼仪训练。
　　芙蓉苑是曦仪国专为训练皇后、妃嫔的地方。平时闲置，当有新人入宫时，宫中便会派出资深的嬷嬷、太监、宫女进驻，训练新人。这是京都南郊一处与外界隔绝的院落，有专门的侍卫把守。被派遣来的嬷嬷、太监享有特权，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新人的命运。
　　照规定兰心只得单身前去，接受为期三个月训练。小玉对此充满担忧，二夫人更是满面愁容。老太君顶着她一成不变的威严，说了声：“小心应付。”
　　为了避免麻烦，早在谢恩延前，老太君已奏明太后：华兰心因为失足落水，受了刺激，已完全失忆琴棋书画、女红等技能也尽数忘了，但容貌性情如前，身体别无他恙。
　　华兰心来到芙蓉苑，出迎的是一大群嬷嬷、宫女、太监，他们一个个规规矩矩，面无表情。
　　为首的嬷嬷上前施礼，用刻板的声音道：“孙嬷嬷率众奴才给华主子请安。”
　　其他人也跟着施礼道：“奴才们给华主子请安。”
　　兰心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不停地告诉自己：“我现在是华兰心，不是华之蕊。我是华兰心。”因此面对这种场面，她很自然地表现出羞怯不知所措的样子，低着头吞吞吐吐地道：“不，不必多礼。”
　　孙嬷嬷领众人起身，依然面无表情地指挥下人为兰心安排食宿。兰心一副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样子，小宫女们不禁同情起她来了。
　　兰心被安排住在一间别致的屋子里，由两个小宫女伺候着。就这样她开始了为皇后量身定制的，衣食住行、言谈举止、待人接物等生活礼仪的训练，以及宫规、宫制、妇容、妇德的教育。
　　无论是以前的华兰心还是华之蕊，都有过看人脸色过活的经历，因此现在的兰心也特别能忍耐顺从。宫女、太监们见兰心胆小安静，没有什么主子的架子，对下人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都觉得她好相处，对她也都很和善。兰心还发现，孙嬷嬷其实是面恶、嘴硬、心软的人，她见兰心受教顺从的样子，也就不会故意刁难她。在兰心看来，接下来的这三个月应该没有原本想象中的难熬。

第九章　试探

　　　　芳华殿
　　“太后果真要皇上娶华家女了？”花胜武语气冷硬，两眼直视花云霓。
　　“皇家大婚，岂有儿戏。”花云霓此时并不想与他针锋相对。
　　花胜武被她这不在乎的态度激怒了：“妹子怎能把这现成的便宜让给别人？”
　　花云霓也有些来气，噌地站起来：“你以为嫁入皇家当真好吗？你也知道谦儿的情况，怎么忍心误了凝儿的一生。”顿了顿，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你如今已是大权在握了，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再葬送了凝儿。当年你与爹不顾我的想法，硬将我送入宫中，从此我受尽屈辱。如今我虽有了这万人之上的地位，究竟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凝露虽是大哥的女儿，这些年来我待她也如亲生一般，我怎么忍心再让她走我的老路。”
　　花胜武见妹妹翻了旧账，自觉有愧，连忙转了话锋，语气也软了。“就怕华家恃宠而骄。”
　　“华家的情况我都了解过了。自从华成业死后，华家就只剩下个空壳子了。华家长子不学无术；幼子太幼；华家姑娘虽相貌倾国倾城，却无胆识，可任人捏圆捏扁。选上华兰心有两个原因。其一，华家历代忠心护国，有好名声，立华兰心为后可堵众人的嘴。其二，华兰心是很好掌控的，华家势力已衰退，对我们也很难造成什么威胁。”
　　华盛武听了妹妹这番见解，心想果然妇人心细，也就不再争辩了。
　　华兰心三个月的训练结束，返回华府。大婚将至，华府早已忙碌非常。兰心怕老太君忘记了当初的承诺，因此特地提醒她务必在七月内将娘亲及小弟等人宋往籍川。
　　兰心正与小玉倾诉离别之情，华乐悠带着书童走了进来。兰心开心地走过来，想要抱住他。华乐悠抢先一步退开了。
　　华乐悠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永远不知愁滋味的姐姐，“学了三个月，怎么没见你有什么长进？”
　　兰心轻轻一笑：“要是真的没有长进，他们怎么肯放我回来。乐乐，你小看姐姐我了。那些门面功夫是装给外人看的，家人之间不必那么拘谨。”
　　“听说你要老太君送我们去籍川？”华乐悠两眼直视兰心，眨也不眨。
　　兰心调皮地笑道：“去籍川不好吗？那里是母亲的娘家。听说那里民风淳朴，仿佛世外桃源。”
　　“你不必为我们做这些的。生为男子，我本应该保护女子的。”说着伤心地低下了头。
　　“这件事不是我说定的。既然横竖要去，不如多捞点好处。乐乐，不要自责啊。”说着抚了几下华乐悠的头。
　　华乐悠没有抗拒，也没有抬头。只说：“你可以去会一会我的老师林少聪先生，他博学多才，将来说不定能帮得上你的忙。”
　　兰心在华乐悠的安排下与林少聪见面，一是以为不想辜负了弟弟的一番好意，二来自己也对古代才子充满了好奇。
　　华乐悠是个难得的好学生，他难得对自己的老师提什么要求，如今又是离别在即，林少聪不想让自己的学生失望。听说华兰心异常胆小，怕见生人，现在又即将成为皇后，本该锁在深闺中的，如今竟然要进行这样一次会面，真是令人意外。
　　兰心在小玉的陪同下来到指定的亭子，见早已有一个身着青衣的翩翩少年在此等候。小玉走向前去，问：“你就是林先生吗？”
　　林少聪转过身来，看见丫鬟装扮的小玉，拱手施礼道：“在下真是林少聪。”
　　兰心走过来说：“林先生有礼了。我就是乐悠的姐姐，华兰心。”
　　林少聪见兰心身穿水绿色轻纱衣料，梳了简单的发髻，没有佩戴什么金银首饰，只画了点点淡淡的妆彩，粉嫩的双颊显出淡淡的红润，面带微笑款款而来，仿佛天仙一般，一时有些失神。
　　看见林少聪的神情，兰心想：“男人果然都是视觉的动物。”林少聪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兰心不禁拿他与魏子期作起比较来：同样是面容俊朗，论相貌很难分出高下，只能说个有千秋。说到不同，魏子期眉宇间展现的是隐士般的俊逸风流；而从林少聪的眉宇间可看出一届书生的傲骨。
　　“小弟长期受林先生照顾，林先生辛苦了。”
　　“那都是我分内的事。”林少聪早已恢复镇定，他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眼前的华兰心似乎并不是传言中的样子。如此落落大方，应对自如，实在看不出她胆小如鼠。他心里充满疑惑：“华小姐的形象与我心里想的有些出入。”
　　兰心娇笑了几声，伸手拉过小玉，各自在靠近林少聪的石凳上坐下。她明知林少聪的意思，故意把身子倾向他，懊恼地问：“先生觉得我不如传言中的美吗？”
　　林少聪没料到她会这样，先是一阵讶然，然后满不自在：“小姐的美名副其实，只是性子有些不同。这似乎不是皇上、太后所要求的样子。”
　　兰心的眼珠子调皮地转了一圈，默默地站起来说：“你会告发我吗？”
　　林少聪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忙说：“我自然不会，只是小姐自己要小心。”
　　“先生费心了。我很疑惑，为什么先生有如此才华，却不入朝为官呢？”
　　听到这句话，林少聪蹙了眉头，“人各有志。”
　　兰心忧心道：“太后**后宫，天下皆知。外戚专权，贪官污吏横行，官场黑暗，有志气的人都不愿意一脚踏进去。”林少聪猛地站起来，兰心视而不见。“华家一门忠烈，兰心嫁入后宫也是逼不得已。”兰心说着就哭起来了。小玉过来，递了张手帕给她，并轻声安慰。
　　林少聪见兰心哭得伤心，也安慰道：“小姐也不必过于忧心。这样的乱世，不定会有人出来纠正的。”
　　兰心搽干泪，“要是真有这一天，先生愿意出力吗？”
　　“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第十章　送别

　　“兰心，让我留下来陪你吧。”小玉含着眼泪说。
　　“常言道：‘有人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后宫。我去已经是前途渺茫了，怎么还能拖累你？”兰心说完叹了口气。
　　小玉还不死心：“两个人去好有个照应，遇到什么事也有人商量。”
　　“宫中不比外面，我一个人去，做事情也没有什么顾虑。要是多一个你，我反而会分心了。”兰心拉着小玉的手，柔声说：“你就像我的亲妹妹，我不在身边了，你得替我孝敬母亲，照顾弟弟。”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二夫人和二公子的。”
　　临别，老太君只送到门口，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就转身离开了。有谁知道她也是满心苦楚，强忍着不表露出来。
　　何菊芳母子见宋云依母女含泪依依惜别的情景，显出一副看好戏，幸灾乐祸的神情。
　　宋云依早已泣不成声，由小玉扶着，别的话不敢多说，只说：“女儿，你要好好保重。”
　　华乐悠坐在马车上，始终蹙着眉，不发一言。
　　尽管宋云依几个人只坐着朴素的马车，行程低调，这件事还是传开了。
　　芳华殿
　　“今天早上，华兰心的娘亲及弟弟出了京都，据说去了籍川。这件事太后娘娘知道吗？”花胜武试探着花云霓的口风。
　　“哀家听说了。”花云霓用她那一贯淡然的语气回答。
　　“恐怕这件事有些不妥。”
　　“国舅想太多了。华将军一世英名，可惜娶错了妻子。正室何菊芳是个善妒的人，华成业在世时独宠侧室宋云依，何菊芳已经很气不过。华成业死后，何菊芳对宋云依母子三人百般刁难。如今华兰心要入宫，何菊芳怕宋云依因此翻身，因此抢先一步设计将他们赶走。”花云霓听外面的人这么传，就信以为真了。她是最明白“最毒妇人心”这个道理的。在她看来，何菊芳这些小手段与自己当年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
　　“华府做主的不是华老太君吗？她就由着何菊芳母子胡来？”花胜武依然心存疑虑。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最容易受人蒙蔽了。况且她向来就不喜欢宋云依这个儿媳。宋云依母子走了，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华兰心就更没有依靠了，整个娘家对她来说有没有都是一样了。我们也就不用担心她会结合娘家的力量在背后使手段了。说到底，这些都是人家的家务事，国舅爷连着点小事都放心不下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华家已经没落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仅仅靠一个华兰心，别说她还一副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算她有我当年的风范，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撑起一个家族。哀家不也因为当年有国舅爷的帮衬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吗？”花云霓觑了一眼花胜武，“这其中的因果联系，国舅爷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哀家说得对吗？”
　　“太后所言甚是。”花云霓一番话分析得面面俱到，说得花胜武哑口无言。
　　“华府的事别再理会了，他们爱怎么办，随他们去吧。”
　　“是，太后。”

第十一章 偶遇

　　　　华乐悠去了籍川，书童小意没有跟着去。大婚将至，华府上下一片忙乱，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小玉走了，兰心在华府的时间也不多了，不好再为她安排人手。因此就调了小意和老太君的一个小丫头给她。
　　兰心想，马上就要进宫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什么好玩的都还没玩过，甚至不知道外面长得什么样子，因此很想出去走走。她遣开了小丫头，缠着小意，“好小意，趁现在没有人注意，我们出去玩好了。”
　　“不行。老太君要是怪罪下来……”
　　“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兰心疑惑道：“小意，你也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吧。外面多好玩呀，我们一起去游公园，逛大街，吃好吃的。”说着拿出一套家仆的衣服，“你看，这是上次你帮我找的衣服。我扮成男人的样子，谁也认不出我来。”
　　小意见了这个情形，知道兰心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况且他也生小孩子心性，经不起诱惑，于是答应了。“那好吧。但是我们要很快回来。”
　　“那你等我一下。”兰心拿着衣服走去内室，很快扮成男装出来。
　　“还不快走。”说完，兰心就拉着小意从后门溜出华府。
　　来到大街上，呼吸到清新自由的空气，兰心觉得内心平静，并不急着前进，只想慢慢地蹓跶。反而小意像出笼的鸟儿，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玩得不亦乐乎。
　　“小……小安哥，你走快点啦。前面有好多东西逛呢。”小意见兰心慢悠悠地，远远地落在了后面，便乐匆匆地跑回来拉着她走。穿成男仆模样的兰心当然不让小意再叫她小姐。“小安”是兰心给自己取的与仆人身份相称的名字，虽然不是很习惯，小意勉强还能叫得过来。
　　兰心让小意拉着，东看看西瞧瞧，虽然除了每人一串糖葫芦别的什么也没买，但是他们逛得很开心。
　　两人边吃边逛，不知不觉来到了湖边。兰心不禁被眼前蓝天碧水的美景吸引住了，波光粼粼的湖面倒影着飘飘的杨柳，清风徐徐吹来，不远处还有一群野鸟在欢快地嬉戏玩耍……兰心陶醉了，心想这大概就是古时候才子佳人互诉衷肠的好地方了。
　　小意看见兰心凝神沉思的情形，心里有些发慌。他扯了扯兰心的衣袖，吞吞吐吐地说：“不如……不如我们走吧。”
　　兰心看了小意不安的神情便猜到了，“我当初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吗？”
　　小意看了看兰心，发现她没有什么异样，才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亭子说：“不是这里，是那边。”
　　兰心顺着小意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亭子里有几个人影在纠缠。
　　“走。我们过去看看。”兰心转身向事发地点走去。小意想叫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过来，你再走近我就跳下去了。”柳如烟坐在亭子的扶栏上，一只脚跨在外面，惊慌地看着不断靠近的刘才高。
　　刘才高一副猥琐的样子，淫邪地盯着柳如烟，轻浮地说：“你就依了我吧。我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你走开。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再过来我真的要跳下去了。”说着，身子又向外挪了挪。
　　“如烟姑娘，如烟姑娘……”侍女红梅被刘才高的两个跟班抓住，挣脱不开，只能干着急。
　　刘才高的眼里闪着阴狠的光，“柳姑娘，你最好乖乖听话。要不然，我们把你的侍女红梅带回去，我有一班兄弟可以轮流着好好伺候她。”
　　“你这个畜生！”柳如烟非常气愤，想要扑上去打他，不料被刘才高一把抱住。“放开我，放开我。”如烟挥起拳头拼命地打向刘才高，但他毕竟是个弱女子，粉嫩的拳头对刘才高起不了丝毫的影响。
　　“如烟，好如烟。你知不知道，你越挣扎我就越兴奋。来，来来，亲一个。”刘才高刚要把一张猪嘴凑向如烟，后脑勺被硬物打了一下。“谁？你个不怕死的？竟敢打本大爷。”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良家妇女，算什么男人？”兰心趁刘才高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将如烟拉到自己身后。
　　“良家妇女？雪月楼的头牌名妓也配叫良家妇女？你知不知道本大爷是谁？大爷我是当今国舅爷府上刘大国家的儿子。识相的就别多管闲事。”刘才高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孔。
　　“**也是人。你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逼她做她自己不愿做的事情。你不过是国舅爷家的一条狗，也敢到外面来乱咬人。”兰心就看不惯这些狐假虎威的人。
　　“你小子真不怕死。”刘才高抡起拳头打向兰心，兰心灵巧地闪开了。
　　兰心想，虽然对方只有三个人，自己这边有四个但是是三个弱女子加一个小孩，若真打起来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她灵巧地一纵身，伸出右脚，快速地向刘才高扫去。刘才高没有防备，一头栽倒，磕得头破血流。
　　“哎哟哦……”两名随从看见主子摔倒，赶忙放开红梅，过来搀扶。
　　“快跑！”兰心趁机拉着柳如烟，小意也冲过来拉起红梅，四个人向大街上跑去。
　　刘才高狼狈地站起来，一手捂着伤处，气急败坏地吼：“快给我追，让他们跑了我饶不了你们。”
　　一群人在街上追赶。兰心他们毕竟是女子，跑了没多远就气喘吁吁了，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分头跑，待会儿在雪月楼会合。”兰心和柳如烟拐入一条岔道，小意他们依然向前跑。
　　随从不敢自作主张，问刘才高：“公子，追哪个？”
　　“笨蛋，当然追柳姑娘和那个臭小子。”三人跌跌撞撞地向兰心二人追去。
　　眼看又要追到了，兰心急中生智，拉着柳如烟转了个弯，看见屋子旁边有一个较大的鸡圈，就躲了进去。那三个笨蛋追过来没看见人影，也没多想就继续向前跑去了。
　　兰心和柳如烟从鸡圈里爬出来，闻着身上的鸡屎味，相视而笑。
　　“小女子柳如烟，多谢姑娘仗义相救。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兰心愣了一下，“我叫华兰心，你叫我兰心就好了。我可以叫你如烟吗？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如烟对兰心温柔地笑了一下，身为女子，兰心都被她迷住了，真是一笑倾城。“我常年在男人堆里谋生存的，怎么会分不清男人和女人？”
　　兰心想了一下，觉得很对。顾虑到现实的处境，兰心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走吧。”
　　如烟点了一下头，领着兰心走去雪月楼。
　　到达目的地，小意和红梅早已等在那里，正着急地东张西望。
　　小意看见兰心，急忙走过来：“怎么那么慢？我们还以为那么出事了呢。”
　　于是兰心把四人放开后的情形说了一遍，又对那三个笨蛋嘲笑了一回。
　　如烟客气地说：“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到里边坐坐，我们也好微表谢意。”
　　“别在叫我姑娘了，就叫我兰心吧。”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兰心还真想进雪月楼逛逛，见识一下古代妓院。“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赶着回家。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来玩。”
　　如烟也不再勉强，她很认真地说：“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过了今天，我们就是朋友了。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跟你客气的。”兰心笑着回答：“我们这就走了。”
　　兰心和小意急匆匆地往回走，离开雪月楼没多远，兰心看见刘才高三人迎面走来，每人手里还拿了条棍子。兰心正想拉着小意悄悄地溜走，已经来不及了。
　　“臭小子，总算让我逮到你们了。”那三个人快速地走近，把兰心他们围在中间。“看你们还往哪里跑。”刘才高颐指气使地说：“给我打！”
　　兰心情急之下侧身扑到小意，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棍棒之苦。心想：这回真的是死定了。
　　奇怪，等了老半天，也没有感受到棍子打在身上疼痛的感觉，反而听到一阵凄惨的叫嚷声。兰心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影正自如地挥动着拳脚，一下子就将三个家伙打趴下了。兰心认出了这个出手相救的人竟是魏子期那个酷酷的侍从。兰心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他认出我来了吗？
　

刘才高滚在地上，狼狈地呻吟着：“小子，你是谁？为什么多管闲事？”
　　帅哥背对着兰心，兰心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那异常冷漠的声音：“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看着你们碍眼，顺便让我活动一下筋骨。”说完，转身就走。“愣着干嘛？戏都看完了，还不走？”后面这些话显然是对兰心他们说的，然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并没有回头。
　　兰心回过神来的时候，帅哥已经走远了。兰心几乎可以确定，他没有认出自己，而纯粹事看不惯有人受欺负所以出手相救。
　　

第十二章 如烟

　　　　自从出府逛过一次之后，兰心似乎不再想以前那样能够忍受大家闺秀被养在深闺中所过的如囚笼般的生活了。认识了柳如烟之后，兰心有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小玉之外的第一个朋友，也发现了第一个使她感兴趣的东西－－妓院。在家无无聊聊地待了两天之后，兰心再次了说服小意。这一次兰心让小意留在华府作掩护，自己单枪匹马扮了男装到雪月楼找柳如烟。
　　凭着上一次的印象，兰心轻松地找到了雪月楼。在雪月楼的门口，柳如烟正巧送魏子期出来，两人状似亲密，楚宏与红梅离他们有几步之遥以给他们交谈的空间。兰心怕暴露身份，就先躲到一边，等魏子期两人走远了才出来。
　　兰心的出现让如烟非常意外，她说：“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兰心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我给你的印象是随口说话不负责任的人吗？”
　　如烟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的身份特殊。”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的事了？”
　　如烟据实回答：“在京都我没有听过有第二个叫华兰心的姑娘，但对你的这个身份我一直存在着怀疑。你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我曾经失足落水，差点淹死，是魏子期救了我，你应该知道。”兰心认真地看着如烟。
　　“我知道。”
　　“那之后我失忆了，然后很多东西也都不一样了。”兰心不想向如烟隐瞒什么，只是她觉得有些东西即使说了如烟也会无法理解，因此只好含糊地一概而过。
　　如烟并不想深究，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会有一些不为人道的秘密。“我们不要在这里说话了，跟我进去吧。”
　　“好的。”兰心跟着如烟主仆进了雪月楼。半天的妓院显得异常的安静，姑娘们白天很少接客，都待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大厅里那些那些纸醉金迷的装饰在这样一种气氛里显得异常的死寂。爬上楼梯，来到三楼进了如烟的闺房。出人意料的，如烟的卧室反而没有了外面那种浮华的气息，清新淡雅的装饰、别有韵味的摆设营造出一种书香的气息。
　　兰心看见了摆在垂帘后面的古琴：“传言雪月楼的柳如烟姑娘既有美貌又有才情，果然不假。”
　　如烟谦逊地笑了笑：“比不上华府小姐华兰心。”
　　“以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多才多艺的华兰心已经死了。”兰心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都不会。是魏子期给了我新生。”兰心稍微停了一下，“说到魏子期，我刚刚看到你送他们出去。他是你的情人吗？”
　　“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如烟苦笑了一下，“我是魏子期的父亲与一名**所生的小孩，随母性，从母业。他一直觉得是魏家亏欠了我们母女，因此想竟办法弥补。平心而论，有这样一个哥哥是一件幸福的事。可是我不能够凭着一己之私而去打破魏家原有的平静，雪月楼就是生我养我的家，这里有许多与我相依为命的姨娘及姐妹。虽然在别人眼里**都是身份卑贱的人，但在这里我并没有觉得不快乐。”
　　“你是个值得尊重，值得爱惜的好女孩。”说这句话的时候，兰心异常认真。
　　“除了雪月楼的姨娘、姐妹及哥哥，你是第二个这么说我的人。”
　　“那么，谁是第一个？”还有谁像自己这么有眼光呢？兰心真的很好奇。
　　如烟的神色黯然。红梅已经抢着回答了：“我知道。是欧阳慕云公子。”
　　如烟沉默了。红梅一副说错话满脸自责的表情。
　　兰心小心地询问：“他是禁忌吗？”
　　如烟假装轻松地笑了笑，“没有什么是不能提的。红梅你不必自责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大家为了不让我伤心，一直都不敢在我面前说起他。虽然他离开使我伤心了，但我不后悔遇上他，和他相处的日子是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兰心想，如烟一定爱惨了这个欧阳慕云。
　　如烟看了看兰心说：“你想听听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吗？”兰心默默地注视着如烟的眼睛，没有说话。如烟接着说：“一年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我遇到了浑身是血已经昏迷的他。我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力量驱使我把一个陌生的男人带入了自己的生活，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或许在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或许是那无数个日夜，看着他躺在床上坚强地与伤痛作斗争的时候；或许是在看到他眉宇间那仿佛永远也化不开的忧郁之后。总之我爱上他了，在不知不觉中。”
　　“他也爱你吗？”
　　“我想是的。日复一日的，我看见他的眼神里渐渐有了对我的疼惜。他甚至会为了雪月楼的客人而吃醋。我永远也往不了离别的时候他眼里的那抹依恋与不舍。”
　　“他长得像魏子期那么好看吗？”
　　“不。他虽然不难看，但不是哥哥的那种类型，他的气质倒是和楚宏一点儿像。楚宏你知道吗？就是哥哥的侍从。但他不像出宏那么阴郁，深沉，难以琢磨。”如烟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他为什么要离开？”
　　“他不得不那么做。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仇恨。而且……”如烟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已经有婚约了。我不怪他，像我这样卖身青楼的女子有怎么能奢望得到幸福呢？怪只怪我们相遇的时机不对。”
　　面对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旁人真的是无法置喙。兰心觉得不能再在这个问题上深谈下去了，于是转移了话题。“雪月楼的人待你们不好吗？。”
　　如烟苦笑了一下，“大家都身不由己。早些年，雪月楼生意红火，姑娘们迎来送往应接不暇，大家你帮我我帮你，相处得都还很。近些年，京都的妓院越开越多，雪月楼虽然开业的时间长但老鸨不懂得革新，雪月楼里很多的花样都老旧了，生意每况愈下，姑娘们闲下来的时间多了，于是争风吃醋、寻疵生事成了家常便饭。最近，听说老鸨准备把雪月楼买出去。真不知道换一个老板之后姑娘们有会有怎样的命运。”
　　兰心真诚地看着如烟：“你愿意我帮你吗？”
　　如烟摇摇头：“你又怎么帮得了我？”
　　“我可以为你赎身。”兰心说得很认真。
　　如烟很感激兰心的好意但还是摇了摇头：“要赎身，哥哥早就帮我赎了。我是在雪月楼出生，在雪月楼长大的，离开了这里我又能干什么？只会增加身边人的困扰罢了。”
　　兰心沉吟了一下：“那我把雪月楼买下来，给你经营好不好？”
　　如烟被兰心的话吓了一跳：“你不必为我做这些的，况且我也不懂得怎么经营雪月楼。”
　　兰心可怜巴巴地说：“我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你。你知道我很快就要嫁到宫中了，这不是我自愿的，为了这事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我在华府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好过，大娘和哥哥欺负我，老太君也不但不帮我和逼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雪月楼是你的家也就是我的家，什么时候我出了宫又不想会华府，就可以上这儿来。你愿意我把这儿当做我的第二个娘家吗？”兰心这一席话半真半假，如烟却被她触动了。
　　如烟含着泪点了点头。兰心开心地一把将如烟抱在怀里：“如烟，谢谢你！你是个有想法的女子，我相信你一定会把我们的雪月楼经营好的。”
　　

第十三章 慕云

　　　　大婚的前几天，华府来了一个叫做欧阳慕云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兰心吃了一惊。这个欧阳慕云是以前听说过的那个欧阳慕云吗？他与华家有什么关系？她问旁边的小意，“欧阳慕云是谁？”
　　“欧阳慕云的父亲欧阳浩将军是老爷生前并肩作战的好兄弟，欧阳公子和小姐是青梅竹马。老爷在的时候就为你们定下了婚约，可惜老爷过世得早。后来朝廷乱了，外戚专权，国舅为了排除异己，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欧阳家族满门抄斩。那时候，欧阳公子才十六岁，因为在外拜师学艺才逃过一劫。但把年来，他一直被朝廷通缉，不知道是生是死。没想到他如今会后来。”说完这些，小意竟然学着大人的语气，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这个欧阳慕云就是和如烟情投意合的那位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是听府上年长的人说的。”说到这里，小意竟有些不好意思。
　　兰心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走，跟我去会一会这个欧阳慕云。”
　　欧阳家与华家是世交，感情很深，对欧阳慕云，老太君一直是把他当亲孙子看待的，甚至比两个亲孙子还亲。看见失踪多年的欧阳慕云突然出现，老太君忍不住热泪盈眶。
　　老太君在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欧阳慕云面前，她拉过欧阳慕云的手，身子由于太激动而不由自主地抖动着。“孩子，你总算回来了。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我很好。我早该回来看您的……”欧阳慕云的声音有点哽咽。
　　“华家对不起你。兰心现在又……”想着以前的种种，以及现在的处境，老太君有些泣不成声。“我对不起你呀。”
　　“兰妹的事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不能怪您。”
　　老太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瘫在欧阳慕云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兰心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兰心示意丫鬟扶老太君下去休息，她要和欧阳慕云单独谈谈。
　　等欧阳慕云整理好了情绪，兰心开口说：“慕云哥，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你以前都是叫我云哥哥的，看来你真的连我也不记得了。”欧阳慕云有一点小小的失落。这一年来，他已经把对兰心的感情完全搞清楚了，兰心就像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无论是谁被自己最疼爱的妹妹遗忘，心里总会有些不是滋味。
　　“那我还是叫你云哥哥吧，看来我以前对你很依赖。”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的你看起来是那么柔弱。现在你变了好多。”变得坚强了，欧阳慕云在心中补充到。
　　“我的事你一定听说了。如果不变成这样，我大概活不到今天。”事实是，真正的兰心已经死了。
　　“不要嫁给皇上。我可以带你走。”欧阳慕云看着兰心，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不能跟你走，也不想跟你走。你是心甘情愿要带我走，而不是仅仅为了帮我吗？你能对埋藏在你心底的那个人不管不顾吗？”兰心紧紧地盯着欧阳慕云的眼睛。
　　“你……”
　　“你和如烟的事我都知道了，她是我的好姐妹。一年前你回过京都，却没有来看我，是因为你心里有了如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是吗？”欧阳慕云垂下头。
　　“你不要自责，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况且我马上就要嫁给别人了。你我都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仅仅是兄妹之情，而非儿女之情。”兰心看着欧阳慕云。“那时候，你为什么受伤？你是不是去刺杀花胜武了？”
　　欧阳慕云惊讶地看着兰心。“你怎么知道？”
　　兰心淡淡地说：“我猜的。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像花胜武这种人，犯不着为了他而陪上自己的一条命。我嫁给皇上之后就是皇后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对付花胜武。我希望你去找如烟，有情人终成眷属。看到你们幸福，我也会很开心的。”
　　欧阳慕云满脸担忧：“可是你……”
　　兰心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我吉人自有天相。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我希望你去雪月楼，跟那里的老鸨商量个价钱，把雪月楼买下来。”兰心把从聘礼中拿出来的五十万两银票递给欧阳慕云，这些本来是准备拿给如烟的，既然欧阳慕云来了，这事由她出面更好。“如烟说买下雪月楼大概要花费三十万两，这里是五十万两的银票，你用剩下的钱把雪月楼该修的地方修修，姑娘们有什么需要买的夜帮她们买了。另外，姑娘们有愿意习武的就教他们一些防身术，这样与到登徒子也好有反抗的能力。你替我做雪月楼的老板，有什么事我们再商量。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如烟，以及我的一番好意。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兰心坚定地看了一眼欧阳慕云，“你把我的意思告诉如烟，她会明白的。这些事就拜托你了。”
　　兰心有如此的行事作风，让欧阳慕云很震惊。兰心处处为他和如烟着想，欧阳慕云很感动。“兰儿，你一定要保重。”
　　兰心慎重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诺。
　　欧阳慕云前脚刚走，老太君又过来请吃饭。
　　老太君看了看大厅，只见到兰心一个人。“慕云那孩子呢？”
　　“走了，去寻找他的归宿了。因为怕打搅您休息，就没有亲自向你辞行了。你放心吧，朝廷的通缉减弱了，云哥哥应该会长住京都的，有时间他一定还会来看您的。”兰心有意隐瞒了一些事。
　　老太君叹了口气，“哎，是我们华家对不起他。他要是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兰心真是很难相信平常处变不惊的老太君也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大概人老了，好多事情也都看得开了。

第十四章 大婚

　　　　自从决定要打倒太后和国舅的一派势力之后，兰心想以后在宫中的生活就更应该有谨小慎微了。
　　转眼大婚的日子就到了。经过了一切繁琐的礼仪之后，兰心终于身穿大红的嫁衣，头戴沉重的凤冠坐上了花轿。伴随着一路的喧嚣，兰心心中忐忑不安。尽管已经对宫中的生活设想了无数回了，事到临头还是免不了恐惧。不知道楚谦是不是真傻？傻到什么程度？如果想以前的乐乐那样，仅仅是智力低下，而秉性善良，那应该还好相处。不知道太后是不是真像传闻中的那样阴狠毒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过来？国舅不是宫内的人，平常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多。进了宫就等于进的牢房，要怎样与宫外互通消息呢？
　　按照规定，女子嫁人宫中是不能带随身丫鬟的。这样，兰心到了宫中就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宫中的婚礼，除了有些一些必要的活动其他的习俗都免了。
　　历届皇后都住邀月殿。兰心坐在喜床上，等待着傻皇上楚谦的到来，眼皮渐渐地越来越重。真想不到，等到最后，楚谦竟然是在酣睡中打着呼噜让人抬进来的。兰心自己揭掉红盖头，为他脱掉鞋子和外衣，希望他能睡得舒服点儿。看着床上楚谦率真傻气的睡颜，兰心只能笑笑，一脸无奈及怜悯。兰心自己也取下凤冠，脱掉鞋子和外衣，躺下。兰心并不觉得与完全陌生的楚谦同睡一张床有什么别扭。以前乐乐闹脾气的时候，经常要华之蕊陪睡。刚刚那浓浓的睡意突然一下子全没了。就把楚谦当成乐乐好了。
　　楚谦是个早睡早起的好孩子。一大早，兰心被粗暴地吵醒。
　　“起来，给朕起来。你是谁？谁让你睡在朕的床上？”楚谦叫嚷着。完全是成熟男人的声音，却用了孩子气的语气。
　　兰心揉了揉眼睛，迷糊地看着没穿外衣，打着赤脚站在床前愤怒的楚谦。兰心的视线向上移，终于停在了楚谦的脸上。当她逐渐看清楚了楚谦的美容，竟有一瞬间的心跳市场。兰心一下子完全清醒了过来。
　　昨晚在昏黄的灯光下兰心并没有细看楚谦的容颜，乍看之下兰心觉得他线极了楚宏，他们两人都姓楚，若不是楚宏地位低下，兰心真的会怀疑他们是亲兄弟。仔细看来，他们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同的。不如，楚谦虽然长得高，但是看起来很瘦弱，不像楚宏健壮；楚宏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很容易让人感觉到有一种压迫感，而楚谦没有这种气势；楚谦应该是更好亲近的人呢，他即使在生气的时候也只会让兰心觉得他很可爱，而不会感觉到受威胁。兰心很有好地冲楚谦笑了笑，准备起床。
　　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见到他发脾气都会被吓得战战兢兢的，兰心竟然不理他，楚谦感觉到自己正被人忽略，心里很不爽。“你是谁？快点说话。”
　　兰心依然微笑着，慢条斯理的回答：“我是你的娘子呀。你不记得啦？我们昨天成亲了呀。”
　　楚谦皱着眉头仿佛在认真思考，模样看起来很滑稽。不一会儿，他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朕知道了，你是皇后。昨天小青子说要朕和皇后一起睡觉，可是朕实在太累了，就先睡着了。”原来是自己的皇后，皇后竟然不怕他，还会很认真地和他说话，楚谦觉得兰心没有那么讨厌了。“你以后不可以叫朕‘你’喔，被人听到了会挨骂的。连母后都叫朕‘皇上’，你也要这么叫。”
　　“是，皇上。”楚谦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兰心忍不住想笑。
　　“那你现在要为朕更衣。”
　　“是，皇上。”

第十五章 见太后

　　　　外面的宫女听到了卧房里的动静，准备进来伺候。
　　“奴婢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春花（秋月），是邀月殿中伺候皇后娘娘的宫女。”两名行动利索的宫女走进来，第一次见新主子她们难免有些紧张，表情有些僵硬。
　　在旁人目前，兰心恢复了柔顺的模样。宫女们跪了好一会儿，楚谦并没有叫她们起来。兰心有点儿不知所措，她侧眼看了看楚谦，见他没什么反应，只好柔声说道：“你们都起来吧！我刚进宫，很多事情不懂，你们过来帮忙服侍皇上吧。”
　　楚谦困惑地看了兰心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很活泼的皇后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唯唯诺诺了。
　　春花、秋月回答了一声“是”便起身忙活起来。她们心想，皇后果然像传言中的那样是的胆小的人。跟这么一个柔顺的主子，做下人的生活可以自在些。只怕皇上将来有了别的妃子，皇后会被人欺负呢。希望皇后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才好。
　　事情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宫里的人谁都知道，明天一大清早，只要皇上一起床就一定会有一阵恼得鸡犬不宁。今天皇上既没有胡闹也没有乱发脾气，这似乎是皇上与皇后琴瑟和好的好兆头。
　　结婚的第一天，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拜见公婆，也就是拜见太后。
　　在一群宫女太监的带领和陪同下，兰心和楚谦向太后所住的芳华殿进发。
　　楚谦远远地走在前面，连蹦带跳还要东张西望，小青子快步跟上他，不断地在他耳边提醒“皇上，您小心点，小心点啊！”
　　兰心低眉顺眼，迈着小步徐徐前进。一路上遇到无数的宫女太监在驻足观望，有的窃窃私语。兰心目不斜视，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走了一段路，楚谦回头竟看不到兰心的身影了，急忙跑回来。来到兰心身边，仿佛很得意地说：“皇后走路真慢，比蜗牛还慢。”
　　兰心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楚谦说：“不是臣妾走得慢，是皇上脚步太快了，臣妾赶不上。”
　　楚谦认真地想了想，拉着兰心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中说：“你朕陪你一起走好了。”
　　兰心羞红了脸，任楚谦拉着，也没说话，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随同的宫女太监无不满脸诧异，有谁见皇上曾经对什么人这么体贴过？
　　就这样，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芳华殿。兰心想，封建皇帝果然不是一般的奢华，把皇宫建这么大就不觉得麻烦吗？
　　通报过后，楚谦和兰心踏进了芳华殿。兰心依然装作柔顺的样子，低眉顺眼不敢往高堂上看。
　　楚谦和兰心一左一右，一齐跪下：“儿臣（臣妾）给母后请安。”
　　太后有些不悦：“怎么这么晚才到。”
　　楚谦想也不想便答道：“皇后走得太慢，所以晚了。”
　　太后皱了皱眉，“怎么不坐凤辇？”
　　立在旁边的汪公公赶忙回话：“回太后，皇上向来不乘凤辇。旧的那辆前些时候被雨水打坏了，好没来得及修，新的夜还没做好。”
　　太后怒道：“你们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汪公公？”
　　“奴才在。”
　　“传令下去，负责准备凤辇的工匠、宫女、太监一律重责三十大板，罚俸一月，以示薄惩。”
　　汪公公早以冷汗直流，回了声“是”便赶忙退了下去。在场所以的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太后的手段果然厉害。
　　沉默了一阵，让太后顺了顺气。她摆了摆手说：“敬茶吧！”
　　于是上来两名宫女，端给楚谦和兰心每人一杯茶。
　　楚谦起身，走向前，跪下，说道：“儿臣给母后敬茶！”
　　太后微微点了下头，接过茶，轻轻地缀了一口，放下茶杯，示意他到左边的座位上坐下。
　　兰心照着楚谦的做法，低着头把茶杯双手奉上说：“臣妾给母后敬茶！”
　　这一次，太后并没有立即接过茶杯，她缓缓地说：“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瞧瞧。”
　　兰心抬起头，眼睛却不敢直视花云霓。
　　花云霓见了兰心姣好的容颜以及柔顺的样子，心里有些满意。她接过茶杯，却没有要兰心起来，而是转向楚谦，问道：“皇儿语皇后相处得好吗？”
　　楚谦脱口而出：“好啊。朕喜欢皇后身上香香的味道。”
　　兰心羞得满脸通红，迅速地低下头去。旁边的几个宫女太监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花云霓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向兰心招了招手，轻柔地说：“来，起来吧。过这边坐。”
　　从太后态度的转变，兰心可以看出，尽管花云霓对别人残忍无情，但却很在意自己的儿子。因此，与楚谦打好关系将是一道很有力的护身符。这对兰心来说并不困难，她原本就觉得楚谦很可爱，把他当乐乐来疼爱，对兰心来说是另一种幸福。

第十六章 华阳郡主

　　　　当年，因为一己之私，将一个好端端的儿子害成这样，花云霓一直很后悔也很内疚，因此一直在想尽办法弥补。楚谦虽然在花云霓的纵容下个性骄纵些，也鉴于花云霓狠绝的手段，宫中上下没有人敢对他不尊重。但楚谦的思想毕竟异于常人，花云霓担心他被人利用，而且自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他身边，难免会让心怀不轨的人有机可乘。给楚谦娶一个漂亮、顺从、完全没有脾气的女人，是花云霓对儿子的一种保护，也是她为人母的一点私心。可以说，第一次见面花云霓对华兰心是相当满意的。如果顺利的话，她是不会再给楚谦纳妃的，她是过来人深深地明白后宫斗争的残酷，身为争夺的中心，楚谦不免会受波及。在花云霓的心里还有两个希望，一是期待楚谦能顺利生下一个儿子，使皇位后即有人；二是期待楚谦的病有所好转。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因此，御医看诊是楚谦每日必修的课程。
　　拜见完太后，楚谦和兰心各自回了自己的居所。
　　每到了一个新地方，兰心习惯到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逛完了邀月殿，也听春花秋月介绍完了殿里的人员配置，兰心觉定到御花园走走。不巧，正要出门便听传华阳郡主前来拜见。此前，兰心早已对各类皇亲国戚有所了解。华阳郡主花凝露是国舅唯一的女儿，深受太后宠爱，曾经是皇后的候选人之一。如此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花凝露会是个骄纵的千金小姐吗？
　　身着一袭浅蓝色衣裙的花凝露款款而来，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华阳见过皇后娘娘。”
　　花凝露的表现大大出乎兰心意料，兰心摆出自己一贯害羞却不失大家风范的样子，走向前，温柔地拉起花凝露的手说：“不必多礼了，起来坐吧。”
　　宫女们端来了茶点。兰心展现出见到花凝露很欢喜的样子说：“你是皇上的亲表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今后我们可以以姐妹相称。我初到宫中，连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对于兰心的热切，花凝露有些不自在，“娘娘大婚之喜，华阳也没有什么好相赠的。听说皇后娘娘弹得一手好琴，因此带来一把古琴相送。”侍女将古琴捧了进来。
　　兰心对音律一窍不通，自然也不会欣赏什么古琴。想也知道，华凝露能拿得出手的，必然是值钱的宝贝。兰心羞愧的涨红了脸说：“我自从落水被救之后，不仅失去了记忆，连以前会的琴棋书画及女红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花凝露一脸尴尬，那把琴不知道是要收回去好，还是不收回去好。只能在心里责怪自己不了解情况就冒然行事。
　　兰心见了花凝露的状况，冲她微微一笑，为她解围道：“这么一把好琴，我可要收下了。但我不会弹，光收着也是浪费，你以后可得常来这里走走，为我抚抚琴，也好不辜负了它。”
　　花凝露也笑了笑说：“皇后喜欢，我自然会常来的。”
　　兰心忍不住喜欢花凝露温柔娴淑的样子，真心地想交她这个朋友。她心想像花胜武那么唯利是图的人，这么能养出这么出色的女儿呢？她是励志要打到花氏外戚集团的，不知道到时候该怎样面对花凝露？只是现在想这些都还太早。“听说你和皇上的关系一直很好？”
　　后宫里争风吃醋的事是常有的，花凝露以为兰心误会了什么，赶忙解释：“皇上和我只是像单纯的兄妹一样相处，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兰心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与皇上才刚开始相处，皇上的脾气、喜好我都不了解。我想毕竟你与皇上相处得比较久，了解得比我多，或许你能给我提一些好的建议。”
　　花凝露这才松了一口气，向兰心介绍道：“皇上只是孩子心性，虽然个性骄横些，也是懂道理的。对他好的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是能体会到的……”
　　谁能想到，在花凝露离开的时候，已经和兰心成了好朋友。俩人还说好了以后在私下里相处要互叫名字，并且花凝露还答应兰心以后会经常来看她。
　　花凝露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兰心这么谈得来的朋友。兰心很善解人意，花凝露能感觉到在她柔顺的外表下有一颗坚强的心。花凝露想，如果不是自己从小生活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中已经在心中设起了一簇高墙而始终卸不下心防，她一定会与兰心无话不谈的。

第十七章 看诊

　　　　女子出嫁三天后，要和新婚夫君一同回娘家拜望，称为归宁。兰心进宫这些天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就是如何与宫外通信，然而一直没有想到可行的办法。归宁是一个大好时机。兰心希望能够单独回去，这样办起事情来能自由没有顾虑。照楚谦的身份和状况，花云霓应该是不大可能让他出宫的，可是楚谦的性子是不能以常人的方式来推断的，谁知道他会有什么怪异的举动呢。所以在归宁的前一天，兰心决定去问问楚谦的想法，就算他想去也要想尽办法说服他，一定不让他去。
　　皇上和皇后是放开住的，如果不是特意安排，两人几乎不见面。自从结婚的第一天见过面之后，楚谦再也没有来找过兰心，看样子他对兰心这个皇后没多大兴趣。
　　兰心从下人口中得知每日午饭过后是御医为皇上看诊的时间，是不让如何人打搅的。然而，兰心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早听闻御医白无心不仅医术了得，而且长相俊美，性格更是狂放不羁，身系着不知多少纯情少女的心，在宫中更是有不少宫女时常为他争风吃醋。然而，这些都不是兰心所在意的。
　　甩开宫女太监，兰心独自来到悦心殿。大概是皇上看诊不允许外人打搅的缘故，殿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兰心凭着对邀月殿格局的认识，推测楚谦的卧室所在。她轻轻地走到门边，顺着门缝往里瞧，想看看御医的看诊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以判断何时才是进去的好时机。
　　隔着一段距离，兰心听不清白无心在和楚谦说些什么，只见白无心渐渐向楚谦欺近，然后搂住楚谦不唇凑了上去。兰心的血液顿时往脑门上冲，想到楚谦只有几岁儿童的智力，一定是被人欺负了。兰心不再细想，一股脑冲了进去，巧的是门竟然没有上栓，兰心就一鼓作气冲到了两人旁边，顺势拉了白无心一把，并给了他一巴掌，还恶狠狠地骂道：“畜生！”
　　两人谁也没有主意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当时都愣住了。白无心很快回过神来，愤怒地掐住兰心的脖子，咬着牙说：“你不想活啦？”
　　兰心感到呼吸困难，心里充满恐惧，在心里暗骂自己行事太鲁莽了，嘴巴上却还不肯示弱。“你个无良医生，竟敢**皇上，你才不想活了呢。”
　　白无心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兰心觉得自己就要死掉了。
　　“白，放开她。”朦胧之中，兰心似乎听见楚谦这么说了一句。白无心松开手，兰心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板上，拼命的咳嗽。
　　终于咳顺了气，兰心发现四只眼睛都在盯着她，白无心面色不善，楚谦则面无表情。兰心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脑袋里突然冷静下来了。兰心向两人扫视了一遍，说：“不扶我起来吗？”
　　白无心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楚谦只好向前拉了她一把。
　　白无心看着楚谦，嘲讽地说：“谦，这就是你口中那个胆小如鼠的皇后吗？”
　　楚谦看了看兰心，说，“那都是别人说的，我可没这么说。”语气不咸不淡。
　　兰心看了看楚谦：“原来你不傻。”
　　楚谦回道：“你不温柔娴淑。”
　　“那我们扯平了。”
　　白无心早已不赖烦了，“谦，你好跟她啰说什么？”
　　兰心挑衅地看着白无心，“不跟我说话，你想杀我灭口吗？”
　　白无心愤恨地盯着兰心，蠢蠢欲动。
　　恼怒的男人是可怕的，兰心可不想惹祸上身。“别这么激动吗。动不动就要杀人，你到底是大夫还是屠夫啊？杀了我又解决不了问题。你想想，杀了我之后太后一定会找到下一个皇后、下下一个皇后来和你争楚谦的，到时候她们可不见得会和我一样好说话。不如我们来谈一笔交易，把事情都说开了，我们大家也好相处。”
　　楚谦开始头大了，后悔自己太大意，竟然忘记了栓门。他们都以为经过了那件事（曾经有个好事的太监悄悄地在皇上看诊的时间潜入悦心殿打探，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被白无心杀人灭口了。白无心美其名曰，太监误撞了他看诊时所设的气场，被震死了。只能说白无心手段高明，因为表面看来那名太监的确没有受什么外伤，大家也相信了他的说法。）之后，已经不会再有人敢莽撞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了，毕竟连太后都不会过问看诊的过程。怪只怪宫里来了兰心这么一个新鲜人。
　　楚谦很无奈，“你想干什么？”
　　兰心调皮地笑了笑，“我想干的事可多了。先说说你为什么装傻？”
　　楚谦和白无心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兰心会意。“我有办法帮你们。”兰心转向白无心，“你会易容术吗？”
　　白无心没好气地反问：“干什么？”
　　兰心嘻嘻地笑道：“你没注意到我们两个的身材差不多吗？你把自己易容成我的样子，把我易容成你的样子，这样你就可以和楚谦夜夜春宵了，我也就可以到宫外风流快活了。”
　　白无心翻了翻白眼。
　　“我是说真的。当然，我不是要我们两个一直互换身份生活，而是要在必要的时候自由地互换身份。”兰心很想尽力说服他们。
　　楚谦谨慎地问：“你要出宫干什么？”
　　“玩呀。你不觉得整天待在宫里像坐牢一样吗？”兰心淘气地说。
　　“就这么简单？”楚谦很怀疑。
　　“当然……就这么简单。”当然没这么简单，兰心在心里补充道。
　　楚谦询问地看了一眼白无心：“你觉得怎样？”白无心默许地点了一下头。
　　兰心毫不吝惜地给他们每人一个大大的微笑。“那么，成交。”
　　“成交。”
　　“现在，开始分工。”兰心拿出了十足的干劲。“白无心，你要负责找齐易容所需的各种材料。并且，你要向太后禀报就说皇上大婚之后阴阳得以调和，病情好装神速，恳请太后让皇后陪同看诊，并且看诊的时间改为每日早晚各一次，这样你就可以每天下午进宫然后易容成我的样子在宫中和楚谦待一整晚，而我易容成你的样子晚上出宫第二天早上回来换你。”
　　“你要是走出去不回来怎么办？”白无心对兰心的想法有些怀疑。
　　兰心开玩笑地说道：“那你不就可以和楚谦长相厮守了。”
　　看着楚谦，兰心继续说：“楚谦，你要负责把病情好转。而且要表现得很喜欢很喜欢我，要有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的感觉。而我负责做乖顺、温柔娴淑的好皇后。”
　　楚谦紧紧地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能想到这些？”
　　“嘻嘻，别嫉妒哦。我就是天生脑筋转得快。”
　　楚谦突然很想知道兰心的脑瓜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你就不奇怪我们的关系吗？”
　　“你们不是一对恋人吗？有什么好奇怪的？”兰心有些困惑。
　　“可是，我们都是……”说起来，楚谦尽有些扭捏。
　　兰心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爱就爱了，跟性别有什么关系？”
　　兰心没有注意到，她的着句话让两个大男人动了容。白无心在心里对兰心有了一些好感。
　　搞了半天，兰心差点忘了自己最初来着里的目的了。大家都这么熟了，她也就不卖关子了，“谦，你明天要陪我归宁吗？”
　　楚谦大概也了解兰心事出必有因的性子了，他也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兰心想了想，说：“我希望你别去。”
　　

第十八章 归宁

　　　　果然，花凝露出于安全的考量没有让楚谦陪兰心归宁的意思。当她听说由于兰心的到来而有利于楚谦的病情好转的时候，就希望兰心能够时时刻刻与楚谦呆在一起。归宁是既定的习俗，不可以说省就省，于是她要兰心当天就回宫。
　　兰心真是说不出的气恼，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定要想个办法来应付才好。
　　兰心早料到身边会有一大群侍卫、宫女、太监跟着的，碍手碍脚。临行前兰心向白无心要了一包迷药。
　　兰心带着一行人轰轰烈烈地会了华府，何菊芳母子想尽办法过来巴结，再加上一群宫女、太监跟前跟后，一整天都找不到脱身的机会。眼看着就到了约定回宫的时间了，兰心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装病。
　　一行人正准备着打点回宫，兰心突然捂住肚子倒下去，口中“哎哟，哎哟”地叫着。宫女们惊慌地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兰心抬到床上。有人说要去请大夫。兰心虚弱地摆了摆手说：“我没事，可能路上受了点风寒，身子有些不适，多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只怕今天是会不了宫了。”她遣了几名宫女和太监会宫报信，贴身的宫女就只剩下春花秋月了。
　　兰心由于装病，午饭也没吃。她偷偷地在春花秋月的饭食中下了迷药，待药效发作后自己换了男装出门。侍卫们只当她是华府里的家丁，就没有在意。
　　兰心出了华府直奔雪月楼。雪月楼虽然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门却是开着的，里面传出姑娘们的笑闹声。兰心走进来，竟然也没有人特别注意她。
　　兰心径直来到了柳如烟的房门口。正要敲门，红梅端着茶盘从里边走出来。
　　“华……”红梅正要叫出声来，被兰心制止了。
　　兰心灵巧地闪入门内，使状似亲密的俩人同时愣了一下。当看清了来的人是兰心之后，如烟不禁红了脸。“知道你今天归宁。我们正商量着让慕云到华府去看看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兰心吐了吐舌头说：“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溜出来的。还是先说正事吧。事情都进展得怎样了？”
　　如烟答道：“我正准备做一些人员上的变动。我准备给所有的姑娘一次机会，年龄在二十岁之下的交二百两可以为自己赎身，二十至二十五岁一百五十两，二十六至三十岁一百两，三十岁以上五十两。姑娘们干了这些年，身上多少都有些积蓄了，若真想换回自由身，拿出这点钱并不是难事。另外，请了几位京都有名的舞师、琴师、棋师及书画师，教姑娘们琴棋书画，提升技艺。将来雪月楼的姑娘主要以是卖艺，姑娘们不愿卖身的绝不强迫。另外，我还托人到全国各处的贫困地区，收集女孩。贫困人家卖儿卖女是常有的事，与其让这些女孩被卖到别处受人欺压，还不如被我们买了来。这些买了来的女孩，先让她们受各种技艺训练，十五岁之后开始卖艺。这样，雪月楼也不怕后继无人了。”
　　兰心听完如烟的安排，简直无话可说。“如烟，你想得太周全了。雪月楼交到你手上，一定会重新繁荣起来的。”
　　如烟听完兰心的赞美，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啦。”
　　欧阳慕云说起了他这部分的事情，“雪月楼有些该修善的地方，昨天已经开始动工了，相信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完工。防身术训练的通知已经发下去了，有十几个姑娘报了名，我准备明天开始训练。另外我召集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做雪月楼的护卫，防止有人顾虑闹事。”
　　兰心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该安排的事宜都安排好了。等修善完了，你们就挑一个日子开业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宫。今天，我先祝雪月楼开业大吉、生意红火。”
　　待说完了正事，兰心转而主意到身边郎情妾意的俩人。“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亲呀？我可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如烟红了脸，“慕云已经买下雪月楼了，我就算是他的人了。”
　　欧阳慕云深情地看着如烟说：“我想真真正正地把你娶回家，我讨厌别的男人看你的眼神。”
　　如烟羞怯地低下了头。
　　兰心看着这有意思的一对儿说：“你们能够幸福的在一起我就开心了。云哥哥，快点把如烟娶进门啦。我等不及要喝你们是喜酒了。”
　　如烟缩在欧阳慕云的怀里痴痴地笑。兰心叹了口气，哎，爱情啦，总是会让聪明的人变成傻瓜。傻瓜们还乐在其中。
　　从幸福的向往中恢复过来，如烟走到兰心面前，拉住她的手，幽幽地说：“兰心，你在宫中过得好吗？”
　　说起宫中的事，兰心就忍不住得意。“我好得很呢。以后还可以常常来看你们。”

第十九章 凝露的心思

　　　　兰心和楚谦坐亭子里，一边听花凝露抚琴，一边吃点心。自从决定转大人之后，在一般的情况下，楚谦都表现得像个谦谦君子。兰心当然知道在才是他的本性，但他是这种个性未免也太无趣了，兰心真的好怀念他以前装傻的样子。明知道楚谦讨厌女人的碰触，兰心还是故意往他身上腻，还装模作样地喂他吃点心。楚谦尽管心里非常厌恶，但在外人面前不好发作。看着楚谦吃瘪的样子，兰心心里小小地开心了一下。
　　花凝露当然不明白兰心在玩什么把戏，见他们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样子，再想到自己的遭遇，忍不住悲从中来。
　　“碰”，一个琴弦断裂的声音惊住了兰心二人。
　　“凝露，你没事吧？”兰心急忙走过去，看见几滴鲜血从花凝露的手指滴落到琴弦上。“你的手受伤了。我**花帮你包扎一下。”
　　花凝露迅速地缩回手，失神地说：“不用了，我没事。琴弦断了，今天没法再弹了。我先回去了。”说完幽幽地起身离开。
　　兰心想要拉住她，却被楚谦拦下了。兰心不解地望着楚谦，楚谦看着花凝露远去的背影说：“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吧。”
　　兰心略有深意地看着楚谦，“凝露是不是喜欢你？”
　　“不，不是我。”
　　“那是谁？”
　　“方仕华。”
　　楚谦的回答勾起了兰心的好奇心，“他是什么人？”
　　楚谦早以对兰心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倔脾气深有体会，因此也没打算隐瞒她。“他原本是从小卖身花家的奴仆，和凝露自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人朝夕相处，逐渐暗生情愫。舅舅知道后棒打鸳鸯，极力要将两人分开，最后让他逮住机会将方仕华送入宫中成为母后身边的闺阁宠臣。”
　　“这么说，他现在依然是太后的男宠罗？”
　　楚谦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他为人怎样？”
　　“我没与他接触过，不知道他的为人。”楚谦转身，表示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深谈下去。
　　兰心还不愿善罢甘休。“你都知道他这么多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为人。”
　　楚谦拔腿要走，兰心赶忙拉住他，歪着脑袋一副讨好的样子，轻声地说：“最后一个问题：太后有几个男宠？”
　　“一个。”
　　花凝露魂不守舍地回到家，不知不觉走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口，听到花胜武冷硬的说话声：“那丫头靠得住吗？”
　　回话的是管家刘信：“主子放心，她家一家老小十几口人的命捏在我们手里，念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恩。”花胜武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一个小丫头，也成不了这么大事。另外找几个武艺高强的人，给我日夜盯着邀月殿和悦心殿。”
　　花凝露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猛地把门推开。
　　花胜武和刘信惊愕地转过脸来。当看清楚来人是花凝露后花胜武对刘信使了个眼色。刘信识相地退了出去。
　　花胜武露出慈父般的笑脸，对花凝露说：“女儿，你不是进宫陪皇后娘娘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花凝露面无表情，质问道：“爹，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现在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为什么还不收手？”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花胜武火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你知不知道？一旦楚谦完全恢复了正常，云霓一定会逼我把所有的权利交出来。到时候，我努力了那么久，我以前做的事全部都白费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我的一切还不都要传给你。”
　　花凝露拼命地摇头，哭喊着：“不，你从来只会想着你自己。你从来不问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而你却一直逼我。”花凝露长久以来积蓄的情绪在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完全爆发了。她哭着转身，想要逃离。
　　“给我站住。你要去哪里？”花胜武在背后咆哮。
　　花凝露像是没听见，径直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此时，她仿佛将所有的生命力都用尽了一般，瘫软在了地板上。她眼神空洞，眼泪流个不停，却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