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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于心酸
2个宝宝 LV.24作品简介:
为在杜唯找来之前,趋愿她在日本只是个平凡上班族,每天忙碌工作、孤单单活着,想摆脱苦日子却别无它法。是他给了她一个选择,让她的人生开始意外的变化——一开始是如此有趣,进入豪门、和串糟裕陌生的家人亲近,享受当核心人物,玩一场谍对谍游戏,探索也被探索。然而风暴之外,他总冷眼旁观,让她无法忽视!
曾经,在一卫暖个冷冷雪天,他给过她一条围巾的温暖,和善的他跟冷漠的他差真多,这双面人!她忍不住关注他,想揭穿他真正的想法,给他两条路选择,说不定能结为盟友甚至情人,就是不想为敌!偏他仍是无动于衷,像是对她无感?!此时的她尚不知,他的身世是他最沉重的包袱,令他寸步难行……

楼主笑于心酸
2个宝宝 LV.24 “听说他是个私生子。”
会议室里,几个早到的主管正在窃窃私语,说着长春集团执行长——杜唯的八卦。
“我也听说了,听说他的亲生父亲就是董事长的长子——顾文。”
“确定吗?”
“不然你以为他手上哪里来的百分之五公司股份?就是他亲生父亲死后继承的啊!也因为他手上有股份,董事长当初才不得不答应让他进公司。”
“可是董事长从来没公开承认过自己有这个孙子啊!如果执行长真的跟他有血缘关系,为什么董事长不让他认祖归宗?”
“据说是因为他的亲生母亲。”
“他妈妈怎么了?”
“他妈是顾文在外头认识的酒家女,而且……”
“而且怎么样?”甲主管兴致勃勃地追问。
但乙主管已噤口不言,眼神闪烁地盯着会议室门口。
众人随着他视线望过去,这才惊觉执行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伫立于门前,幸好他正低头与自己的特别助理说话,似未注意到会议室内诡谲的气氛。
幸好!
众主管暗暗松口气,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杜唯虽然年轻,御下却甚严,不是个好惹的人物,要是让他知道一干人私底下说他的闲事,真不晓得会拿出什么样的手段惩治他们。
一分钟后,杜唯任务交代完毕,打发走他最信任的心腹属下,回过头来,迈着坚定的步履走进会议室。
众主管一个个都是大男人,却都不自觉为他行走的身姿所吸引,很少人走路可以如此坚毅又如此潇洒,兼容着斯文与霸气,彷佛这世上的一切尽看在他眼下,而他从容淡定,一瓢不取。
“都准备好了吗?”
杜唯来到椭圆形的会议桌主位落坐,澄锐的眸光环顾众人,犹如精密性极高的雷达,钜细靡遗地扫过每一张脸。
他总是这样看人,那犀利的眼神绝对是看透了什么,但浮漾于他唇畔的笑又那么温文尔雅,毫无威胁性。
“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杜唯弹弹手指,对一旁负责播放投影片的秘书示意。
灯光暗下,众主管屏气凝神,绷紧神经,不敢有丝毫怠慢。
会议开始,萤幕上显现一座主题时尚广场的立体投影图。
这是长春集团近年来最重要的投资案,集合时尚、娱乐及饮食于一区的购物广场,是筹谋十年以上的大型计划,几乎调动了公司内部上上下下所有的资源与人力。
这将会是所有人的心血结晶,也是杜唯自接任执行长以来,所面临最严苛的考验,他必须向董事会证明自己有能力接班。
在两个月前,董事长顾长春因中风倒下,无法亲临视事后,他这个年轻执行长是否有资格肩负起引领整个集团继续前进的重责大任呢?
成败,在此一举了……
会议进行中,忽地有人推门进来,惊破室内严肃的气氛。
杜唯不着痕迹地蹙眉,望向门口,来人正是他的特别助理——吴新达。
“什么事?现在在开会。”
公司员工都知道,他向来不喜会议中受到打扰,也严格要求每位主管开会时关上手机。
照理说,吴新达跟在他身边多年,又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不可能不晓得他的习惯,甘冒大不讳。
肯定出大事了!
众主管猜疑不定,只见吴新达迅速走近杜唯,俯身在他耳畔低语几句,而他面色乍变,霍然起身。
“今天会议到此为止,散会!”
语落,杜唯也不多做解释,迳自大踏步离开,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大男人。
“杜唯呢?那浑小子还不来吗?”
卧房内,响起一道惊声怒吼,跟着,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某人显然正发脾气,摔东西泄愤。
“爸,你冷静点,我已经让人通知小唯了,他马上就会赶回来。”温柔的女性嗓音劝慰着。
“马上?马上是什么时候~!你们只会拖拖拉拉地敷衍我!我要见到他,现在就要!”
“他已经在路上了,爸,你先别急,喝点鸡汤……”
“我不喝!滚开!”
清脆的瓷碗碎裂声。
“爸……”
“我叫你滚开!没听懂吗?滚!”
“啊!”仓皇的尖叫。
门打开,一个中年妇人踉跄地奔出来,鬓发乱了,裙摆染上点点汤渍。
杜唯回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顾家的长媳郑英媚被自己的公公怒气冲冲地赶出来,形容狼狈。
“小唯,你总算回来了。”郑英媚见到他,涩涩地苦笑,伸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力持温婉娴雅的形象。
“阿姨,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快进去吧!爸在等你。”郑英媚顾不得自己,只催促他。
杜唯颔首,在门前深呼吸,整肃面容,走进房里,映入眼底的果然是一片狼借景象,两个女佣正惊恐地蹲身收拾残局。
“你们都出去吧!”杜唯温声对她们说道。
“是,唯少爷。”
女佣们离去后,杜唯关上门,回过身来,面对瘫坐在病床上,下半身不能动,脾气比中风前越发变得暴躁的老人。
“董事长,你急着召见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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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没事就不能见你吗?”顾长春蛮不讲理,全身瘦骨嶙峋、病容憔悴,却仍是张牙舞爪,嘴上不饶人。“怎么?我叫自己的看门狗回来吠两声,还得三催四请才见得到?”
看门狗。
杜唯眉间微凛,神情仍是淡然,他早该习惯了,这白发苍苍的老人见到他从没一句好话。
他不在乎……
杜唯悄悄捏握了下掌心,扬起嗓音,语气平和。“是公司的事吗?我已经准备好今晚向董事长进行业务报告……”
“不是公司的事,是我们顾家的私事!”顾长春尖锐地打断他。
“顾家的私事?”杜唯愣了愣,两秒后,嘴角嘲讽一勾。“顾家的私事,似乎不关我的事。”
在这个尖酸苛刻的老人眼里,他从来就不属于这个高贵的家门,不是吗?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顾长春冷哼。“我要你去帮我带回一个人。”
“谁?”
“我的外孙女。”
“外孙女?”杜唯剑眉一挑。“可是意诗还在上海念书……”
“我不是说意诗!”
不是意诗?那还有谁?
杜唯疑惑地望向老人,老人也正盯着他,眯细的眼里闪掠某种狡狯的光,宛如野兽,正评估着猎物的反应。
杜唯厌恶那样的眼神,但也聪明地立即领悟。“你是指……”
“不错。”老人知他想通了,嘴角一撇,噙着又似得意又似挑衅的冷笑。“我要你帮忙带回来的,是我那个流落在日本的外孙女——雨宫春雪。”
春雪。
春天,下着雪。
好冷的天,好冷的雪。
她好冷,单薄的衣衫抵御不了深夜山间的寒气缭绕,她也好饿,空荡荡的胃总是塞不满。
她恨透了这样又冷又饿的日子,好几次,真想乾脆跳崖自尽算了!
但她,依然苟活着,在这残酷的世间,旁徨地寻找着自己的立足之地。
那会是在哪儿呢?
寒风呼呼地吹着,她搂紧怀里一只绒毛小熊,脑门晕眩着,体力到极限了,求生的意志也到极限,然后,她忽地看见了,在阴森闇黑的夜幕之后,在湿冷迷蒙的浓雾之间,有一盏光。
一盏温暖的光,温柔的光,呼唤着她、引领着她,她恍惚地走向那光,起初是犹豫地走着,渐渐地,她跑起来了,凝聚全身仅余的力气,奔向光源。
可那盏光,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她怎么跑也追逐不到,究竟在哪儿?在哪儿?
“不要丢下我,拜托,别丢下我……”
砰!
有什么东西落了地,惊醒了身陷混沌恶梦中的女子,她睁开眼,坐起上半身,鬓边冷汗涔涔。
她怔忡地出神片刻,伸手拨开汗湿的发绺,接着望向窗外,天色已微蒙。
她轻轻吐息,下床,赤裸的纤足踩到一本书,她弯身拾起,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是看着书朦胧睡着了,方才约莫就是这本书落地的声音唤醒了她。
她将书搁回床头书架,走进浴室,站在莲蓬头下让热水足足冲了将近五分钟,才勉强逐去一股寄生于体内深处的寒意。
梳洗过后,她换上上班的套装,站在梳妆镜前。
透明的玻璃镜,映出一张如雪般苍白的容颜,眉目如画,肌肤吹弹可破。
雨宫春雪。
这是她的名字。
她取出口红,在丰润的唇瓣上匀抹,总算为她过分白皙的脸蛋添了几分颜色。
“雨宫春雪。”
她对着镜子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彷佛在提醒自己什么事,而且,并不是特别愉快的一件事。
因为她眼神如冰。
雨宫春雪,二十六岁,顾家长女顾宁宁的女儿。
当年,顾宁宁到日本旅行,在北海道乡下认识了一个青年,两人天雷勾动地火,发狂地热恋。
顾宁宁回家后,表态要嫁给那名青年,顾长春登时勃然大怒。
不久之前他才为长女安排了婚事,要将她嫁给一个年轻有为的富二代,两家连结婚的日子都订下了,哪晓得女儿出门一趟,心竟玩野了,出尔反尔。
而且她看中的那个浑小子是外国人也就罢了,还是个出身农家的穷小子,没钱没势,更没念过什么书,高中毕业后就在家里的农场帮忙。
他顾长春的女儿怎么能嫁给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阿斗?
他极力反对两人来往,甚至将顾宁宁软禁在房里,不许她出门一步,只是他想不到女人为了爱,什么都可以做,就连从小最听他话最乖巧温顺的宁宁,也敢摸黑离家出走,与那浑小子私奔。
他们在日本结婚,生米煮成熟饭,一年后,顾宁宁偕同夫婿,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回到顾家向父亲求和,得到的却是一顿侮辱怒骂。
顾长春宣布与这个女儿永久断绝亲子关系,从此之后,两人之间再无瓜葛。
二十多年过去了,顾长春一直当没这个女儿存在,如今却命他找回流落在外的外孙女。
雨宫春雪。
杜唯在飞机上翻阅徵信社整理好的资料,根据调查结果,顾宁宁夫妇曾在五年前带着女儿来台湾旅游,一家三口在花莲山区发生翻车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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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顾宁宁夫妇当场死亡,当年二十一岁的雨宫春雪颜面轻度灼伤,并且由于惊吓过度罹患失语症。
住院半个月后,她为父母办了后事,抱着两人的骨灰,孤身返回日本。
乍然失去双亲的她独自隐居了两年,之后,重新考取短期大学英文系,毕业后,在小樽一家文具贸易公司担任英文秘书。
看来她已经恢复说话能力了。
杜唯读着资料,分不清盘桓胸臆的是什么样的滋味,比起从小受尽双亲疼爱的意诗,顾家另一位公主的命运显得艰苦多舛。
档案最后,附上几张徵信社调查人员偷拍的照片,杜唯检阅着照片,不论是正面、侧面,不论白天或黑夜,不论在何种场合,她总是同一副表情。
淡淡的,冷冷的,疏远漠然的表情,好似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一个芳华正韶的美女,怎会有这样的表情呢?
杜唯盯着照片,渐渐地,心弦隐约地震动,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某种类似心痛的情绪,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不曾跟她见面说话。
她是很美,但美女他见多了,意诗说不定还比她更美上几分,可他对意诗,纯粹就是个妹妹。
而看着她……
只是照片而已!
杜唯蓦地合上档案夹,不许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动摇自己的心神,他望向圆形的窗外,飞机正在降落中。
离开机场,才踏进投宿的饭店房内,他便接到郑英媚来电。
“小唯,你到了吗?”
“嗯,刚到。”他一面回应,一面打开行李箱。“阿姨急着打电话来,有事吗?”
郑英媚未语先叹息。“刚刚爸又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我现在才弄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要你把春雪带回来……”她停顿,像是迟疑着该不该向他吐露事实真相。
“你说吧,阿姨,我在听。”
“他想……培养春雪成为顾家的继承人。”
杜唯不说话。
“小唯,你不是生气了吧?”郑英媚掩不住担忧。
“我没生气。”他语气清淡。“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知道了?”郑英媚惊讶。
“对,董事长要我带她回来,就是要我亲自调教她成为长春集团的接班人。”杜唯吐嘱清晰,一字一句都似嘲讽着自己。
“爸他怎么能这样?这几年明明都是你帮他把整个公司撑起来,他现在却要别人来接手你的心血,这太过分了!”郑英媚为他抱不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恨我。”锐利的笑意如刀,划过杜唯的唇。“他一直都恨我,所以这是他对我的惩罚。”
春雪在茶水间泡茶。
执起水壶,细心精准地将热水烫过茶叶,算好时间,才将茶壶里的茶慢慢斟进茶杯里。
公司并非只有她一个女员工,但同事们总是说她泡的茶特别好喝,就连对茶一向挑剔的社长也爱喝她泡的茶,于是久而久之,泡茶这个任务便交给她负责了。
她倒不会很介意,比起影印、送文件等其他琐事,她更喜欢泡茶,更爱仔细去琢磨怎样冲泡才能酝酿出茶的好味道。
泡好茶,她端着托盘,一一将每个人的茶水送到座位上。
“谢谢你啊,春雪。”
男同事接过茶时,都是笑咪咪地对她道谢,试着对她释放善意,尤其是年轻单身男子,更不掩对她的爱慕。
但她的反应都是淡漠的,就算微笑,也淡得不经心。
最后一杯,是给社长的茶,她敲门进了社长办公室,送上茶后,正欲告退,五十多岁的社长走过来,一脸色迷迷地瞧着她。
“哎呀,别急着走啊,春雪,坐下来陪我喝杯茶。”
“不好意思,社长,我还有事要做。”她礼貌地婉拒。
“急什么呢?有什么事喝杯茶再做也不迟。”
说着,社长伸手握她的手,另一手欲搂她纤腰,她警觉了,明眸闪过冷光,轻盈地侧身躲开上司的性骚扰。
“对不起,社长,刚刚客户传来一些英文资料,我得马上翻译,好让大家开会的时候能够参考。”
语落,她不等社长回话,漫然离开。
身后,两道饥渴的视线灼烧着她,她觉得恶心,重重咬了下牙,直奔洗手间,拿肥皂刷净方才被社长碰触过的手。
从面试那天,她便清楚地意识到这公司的社长对她具有某种企图,如果可能的话,她不会选择来这间文具贸易公司上班,这只是一间规模不到二十人的小公司,公司文化陈腐而老旧,员工毫无工作活力。
只是以她的资历,她的选择并不多,除了这间公司,也没别的地方能给她更高的薪水了。
为了多赚点钱,她只能忍。
但日复一日,面对社长越发明目张胆的举动,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安。
“春雪,原来你在这里!”一个女同事田中千代子走进来,见她正洗手,嫣然一笑。“我找你好久。”
“有事吗?”
“是这样,今天下班后,我跟几个高中同学要参加联谊,我们还差一个人,你去不去?”
要她去凑人数?春雪摇头。
“去嘛去嘛!”千代子游说她。“你都二十六岁了,不约会,不联谊,不谈恋爱,难道打算一辈子独身不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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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我没说不结婚。”她淡淡低语。“有必要的话,我会结婚。”
“你的意思是,现在还没必要吗?”
“现在我只想专心工作。”
“春雪,你都二十六岁了!”千代子说话的口气,彷佛她是世上硕果仅存的老处女。
春雪自嘲地弯弯唇,不再多说,迳自回到座位上,千代子跟上来。
“真的不去吗?拜托啦!我们这边少一个人会很尴尬的,你就当帮我一个忙?”
“我不能去,你找别人吧。”
“还有谁能找啊?”千代子哀叹。“这间公司除了你跟我,其他不是男人,就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欧巴桑,她们都结婚有小孩了,怎么可能还参加联谊?”
“那你其他同学呢?”
“她们都有事,就是因为大家都没空所以才……”千代子蓦地住口,神色尴尬。
因为实在找不到别人,才会找她的,对吧?
春雪在心里冷笑,很明白千代子想说什么,她不怪她,自己本来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若不是公司里只有她们两个年轻女孩子,千代子怕是连话都懒得跟她多说。
“春雪,你长这么漂亮,去参加联谊一定会很受男生欢迎的,去嘛!”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去。”春雪坚决拒绝千代子的提议。
千代子没辙,只得讪讪离开,临走前还投给她怪异一瞥。
她知道,千代子肯定觉得她是个怪人,在日本,年轻的OL很少把工作当回事,工作只是为了结婚做准备,女人终归还是得离职,步入结婚礼堂。
她们认为只有嫁给一个好男人才能得到幸福无忧的生活,春雪却以为,幸福不是由他人来给,确实将金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幸福。
从很多年以前,她便对自己立誓,她要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她要力争上游,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
她不会一辈子埋没在这个乡下地方的,总有一天,她会到东京那样的大城市,在那里闯一番事业,功成名就。
而为了达到成功,她不能有丝毫耽搁,跟男人恋爱约会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她的人生宝贵。
白天,她努力工作,晚上,她报名韩语补习班,学习现今最当红的韩语。
每天的生活都过得很充实,却也很单调,千代子经常劝她活着该多找点乐趣。
乐趣,那是什么?赚钱就是她最大的乐趣……
“雨宫小姐!”
这天,补习班下课后,一个年纪比她大上好几岁,看来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同学匆匆追上她。
她回头,神情凝霜。
男同学咽口口水,差点因她的冷漠而打退堂鼓,但仍鼓起勇气,微怯地开口。“请问,你这个礼拜天有空吗?”
“有事吗?”
“我这儿有两张电影票,我在想,或许你愿意跟我一起看场电影?”
“我没空。”
“什、什么?”
“我说,我没空。”她语气很冷。
男同学顿时尴尬。“那……再下一个礼拜呢?”
“一样没空。”她回绝得好乾脆。
男同学傻住了,一时无语,受伤的表情其实看来有几分可怜。
但春雪毫不同情,为何要同情呢?她光是计较着该如何在这残酷的社会求生存,就已经够累了,实在没多余的同情心可以挥霍。
何况,她从很早以前便决定了,她不接近男人,除非那男人能够为她的未来带来某种保障,能帮助她爬得更高。
男人,只会是她利用来迈向成功的棋子而已,她并不打算对谁付出真心。
某方面来说,这也是那个女人教会她的……
一念及此,春雪倏地凛眉,她排开脑海阴暗的思绪,漠然挥别那位暗恋着她的男同学,搭上公车,悠悠地晃荡了十几分钟,到站了。
她下车,蓦地愣住,夜凉如水,而空中静静地飘落一瓣瓣晶莹剔透的雪花。
下雪了。
而且,是在这样的初春时分。
是春雪啊!
她怔然伫立,仰望天空飘零的雪花,下雪的时候,世界总是显得格外安静,格外凄清寂寞。
她茫然出神,就那么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路边,夜色森沉地雕塑着她的姿影。
忽地,一辆轿车疾驰而来,车上的驾驶并未注意到前方阴影处站着某个人,他以为这条路空荡荡的,正适合狂野飙车。
于是,他又催动油门,继续加速。
刺眼的车灯探照而来,春雪这才回神,转过苍白的容颜。
眼看着那庞然如兽的车头就要撞上自己,她惊骇得全身血液冻结,想躲,双腿却颤抖地黏在原地。
唧——
尖锐的煞车声划破夜空,春雪想尖叫,声音却软弱地卡在喉咙。
她终于还是逃不过死劫吗?五年前那场车祸,她死里逃生,如今,又即将惨死于车轮之下。
难道,这就是命?
眼角冰凉地渗出一滴泪,她掩落眸,无助地等待命运的最终审判。
她以为自己会被撞得体无完肤,以为自己会痛得粉身碎骨,但没有,她没有被车撞上,没受一点点伤。
她被呵护在一个温暖坚实的胸怀里,像受惊的雏鸟,躲在安全的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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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她颤颤地扬起羽睫。
一个男人救了她,抱她入怀,密密地护着她,一双湛亮有神的星眸,深深地注视着她——
那是杜唯。
这便是她和他,命定的相遇。
***
这是个好看的男人。
春雪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他有一张好看的脸,鼻梁英挺,衬得五官十分立体,肤色是健康的麦色,显示出他不只窝在办公室工作,也经常到阳光下运动。
他的穿着也很有品味,脱掉帅气的军装外套后,是一件质料轻软的高领羊毛衣,下半身穿着深咖啡色休闲裤,裤管自然地垂坠,流露出一股不经意的优雅。
是的,优雅。
这男人身上散发的气质毫无疑问就是一种属于英国古典的绅士风,他令她联想起电影里走在大学校园里的教授,斯文俊秀,散发知识分子特有的韵味。
但他比起那些学究教授年轻多了,约莫三十岁左右吧!也比那些关在象牙塔里的知识分子多了些尘世的历练,眼底有几分难以形容的犀利与沧桑。
表面看来,他温文儒雅,似是个谦谦君子,但其实呢?
春雪持保留意见。
她微敛羽睫,掩饰自己带着评判的眼神,总是迷离的水眸也因此避免与他正面相对。
至少在还没摸清他的来历前,她必须适当地保护自己。
基本上,她厌恶男人,虽然严格说来这男人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仍没有理由不戒备。
“……所以,你听懂了吗?”
在不疾不徐地向她解释过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他温声问道。
她没立刻回答,招手请服务生加满面前的咖啡杯。
这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家庭餐厅,提供咖啡免费续杯的服务,刚好离她租的公寓套房也不远,有时候,她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便会带一本书来这里喝咖啡,直到晨曦破开天边的流云。
她执起杯耳,啜饮着热腾腾的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苦涩的滋味在唇间回旋。
她慢慢地喝着,杜唯也不催促她,静静地等待。
她在心里的评估单加上一条,这是个有耐性的男人,或者该说,他不轻易现出自己的底牌。
她搁下咖啡杯,终于慢条斯理地扬嗓。“你的意思是,你是我外公派来接我回台湾的?”
“是。”
“为什么?”她轻声问,依然垂敛着眸。“既然他当初那么干脆地跟我母亲断绝亲子关系,现在又何必把我找回去?”
“我说过了,他前阵子脑中风,半身瘫痪,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
“那又怎样?”
“什么?”他一愣。
她盯着咖啡杯缘,知道自己这样的问话听来或许很无情。“我跟他连一面也不曾见过,就算他生病了,我也没理由去看他。”
“他不是要你去探病,他是希望你回到顾家,培养你作为顾家的继承人。”
“我还是不明白,虽然顾家没有男丁,但你不是说我还有个表妹吗?她可以继承顾家。”
“你外公不喜欢她。”
“为什么?”
他没解释,只是微勾唇,似笑非笑。“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春雪不语,沉思地抿唇。
杜唯观察她冷淡的表情。“你不想回去?不想见到自己的亲人?”
亲人?
春雪一震,右手捏了捏咖啡杯耳。
“就算你外公对你妈跟你爸私奔的事很生气,这些年来也对你们不闻不问,但毕竟你们之间有骨肉血缘的关系,那是怎样也断不掉的。”
她不吭声。
他继续说服她。“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突然,你一时之间可能无法接受,这样吧,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两天?”她抬眸望他。
“对,两天。”他微笑。“很抱歉我这人没什么耐心,我在台湾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最多只能在日本再留两天。”
“不用两天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想回顾家。”她语调些微尖锐。
他没接口,从一方看起来很昂贵的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名片,拿笔在背后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我在日本用的手机号码,你随时可以跟我联络。”他将名片递给她,也不等她答话,径自起身。“走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送你吧!”他坚持。“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我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她比他更坚持。
看来,是个固执的女人呢。
杜唯深思地注视她,半晌,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他穿上外套,随意绕上围巾,拿起账单到柜台结账,走出店门口,一股冰凉的寒意迎面拂来,天空仍是无声地飘着雪。
他踩在铺着一层薄薄雪毪的地面,经过落地窗边时,下意识地往窗内望。
她果真还坐在店内,双手捧着咖啡杯,螓首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远远地望着她,许是餐厅内昏蒙的灯光掩映,她的姿影显得格外纤细柔弱,有种异样的孤独。
正如照片所显示的,她本人态度很疏离,说话的语气淡漠,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
就连他方才在路边救了差点被车子撞上的她,她对他道谢时,神情亦没半分惊惶,冷静得就像只是在谢谢他请她喝了一杯咖啡。
她是个谜。
这般谜样的女人他还是初次得见,那幽蒙似水的双瞳藏蕴着某种难以参透的神秘感。
一般男人都会想征服这样的女人吧!将她视之为某种挑战,试着敞开她心房,解开她身上的谜。
那他呢?也跟一般男人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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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杜唯漫然思索,忽地,窗内的春雪似是感应到他的视线,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会。
她沉寂不动,不笑不怒,没有任何表情,他深深看着她,忽然发现她穿得很寒酸,身上的套装剪裁很呆板,质料看来也不好,那件挂在椅背上的风衣单薄得他怀疑根本挡不住风。
他胸口一拧,在飞机上感受到的类似心痛的情绪又袭来。
他走回餐厅,解下绕在颈间的围巾披在她肩上。
“你干嘛?”她怔住。
“天气冷,这个借你。”他淡淡一笑,语落,也不等她反应,旋身大踏步离开。
这次,他没再回头。
她怔忡地目送他玉树临风的背影,不觉伸手抚摸他留下的围巾。
那是克什米尔羊毛,触感很舒服,很温暖。
“这围巾,是Burberry的耶!”
隔天午休时间,春雪拿出杜唯昨天借给她的围巾,正想着该怎么还给他比较好时,同事千代子经过时看见了,发出赞叹的惊呼,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便抢过去检视。
“这一条要五、六万日币吧?我一直想买都舍不得。”
这一条居然要她将近二分之一的月薪?
春雪微惊。“你说这是Burberry?”她念着陌生的品牌名。
“对啊!这是英国名牌,你瞧这上面的格纹,就是他们的经典款式。”千代子热心地解释给她听,一面爱不释手地摆弄着围巾。“天哪!我也好想买一条喔!不过这个款式跟颜色,好像比较接近男生用的,春雪,你平常那么节省,怎么舍得下重本买这种名牌围巾啊?该不会是人家送的?是男人吗?”
春雪沉吟不语。
千代子审视她阴郁的表情,又是一声惊呼。“不会吧?真的是男人送的?是谁是谁?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交了个男朋友?”
千代子夸张的声调惹来附近几个男同事的注目,纷纷将视线投过来。
春雪蹙眉,示意千代子压低嗓音,顺手将围巾抢回来。“他不是我男朋友。”
“这么说还真有个男人?”千代子盯着她细心折迭围巾的动作,忍不住好奇。“他是谁?”
“只是个陌生人。”
“骗人!陌生人会这么大方送你这么贵的围巾?”
“他不是送我,只是借给我。”
“为什么要借给你?”
是啊,为什么呢?春雪动作一凝。
“他一定是怕你冷才会借你围巾,我想他肯定对你有好感,他喜欢你!”千代子自作主张地猜测。
他喜欢她?
春雪震慑,不觉捏紧围巾一角。“不是那样的,我想他只是……对我炫富。”
那男人,能够那样满不在乎地便将一条价值不菲的围巾借给她,或许是想暗示她,只要她肯回到顾家,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见他全身名牌,穿着犹如英国贵族一般优雅,在他眼里,她从二手商店买来的廉价套装怕是令他不忍卒睹吧!
他瞧不起她吗?同情她吗?春雪暗暗咬牙。
“你说炫富是什么意思?”
耳畔传来千代子不解的追问,她没回答,径自将围巾收回纸袋里,取出杜唯给她的名片,拿起手机。“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盈盈起身,想走出办公室,却在门口教社长拦住了。
“雨宫小姐,跟我进社长室!”社长不由分说地命令,语气里噙着显而易见的严厉。
春雪觉得不妙,社长几乎不曾以这样的口气对她说过话,就连一旁的千代子也吓得脸色发白。
“我说跟我进来!没听到吗?”
“是,社长。”
春雪毕恭毕敬地应声,跟在社长身后进了他私人办公室,刚进去,社长转身便将门落了锁。
清脆的喀声预示着某种不祥,春雪悄悄绷紧身子,进入警戒状态。
“请问社长找我来有什么吩咐?”纵然心下不安,她表面上仍是力持冷静。
社长微笑,那笑容藏不住猥琐。“说!那条Burberry围巾是哪个男人给你的?”
原来社长听见了她跟千代子的对话。
春雪注视眼前的男人,清楚地感受到他话里藏不住的怒意。
“怎么不说话?你没脸回答吗?”社长冷笑。“这些日子你在我面前装圣女、扮高傲,我怎么对你示好你都视而不见,结果还不是被别的男人包养了?!”
包养?他为何会那样想?
春雪思绪如潮,还理不清个头绪,社长已擅自逼近她,怒气冲冲的姿态宛如出柙的猛兽,一股酒气跟着袭来。
他中午喝酒了?他想干嘛?
她不禁倒退一步。
但来不及了,他已攫住她纤细的肩,垂下色迷迷的眼,放肆地盯着她。“不过就是一条Burberry围巾嘛!你想要的话,我送你十条都可以,车子、房子,只要你肯听我的,侍奉得我高兴,我都可以买给你。”
随着他吐落的言语,阵阵黏湿的呼息吹在春雪脸上,她觉得恶心,得咬紧牙关才能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你误会了,社长,那个人并不是包养我,我跟他没任何关系……”
“不用骗我了!跟你没关系的人会随随便便就把一条名牌围巾给你?接下来是什么?钻石、珍珠?那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很年轻吗?长得帅吗?”
“社长,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知道你们女人都爱年轻的帅哥,像我们这种老男人你们都很嫌弃,你跟千代子背地里都骂我糟老头,对吧?”
“我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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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闭嘴!别在我面前虚情假意地说谎,我知道你们女人都一个样!”社长忽地激动起来,音量也提高了。“你跟我老婆、女儿都一样!她们在家里都把我当废物!恨不得我天天加班不要回家,一见到我就讨厌,我女儿还不准我洗她用过的洗澡水……混账!我是她老爸耶,她把我当街边行乞的流浪汉!”
这人疯了,他喝醉了,根本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春雪心跳加剧,一股惧意横梗于胸臆,她必须逃,否则不晓得这老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开始挣扎,可他虽然上了年纪,力气仍是大得很,双手紧拽着她。
“你放开我……”
他不但没放开,反倒更靠近她,濡湿的嘴在她耳边,如蛇吐信。“最近我老婆吵着跟我离婚,我知道,她想从我身上挖赡养费,想分走我大部分的财产,我呸!以为我是傻子吗?我才不会如她的意!不过春雪,只要你肯答应跟着我,我随时可以跟那个黄脸婆离婚,我名下还有几笔祖传的土地,那黄脸婆不晓得的……春雪,你就跟了我吧!”
说着,他张嘴便想亲她脸颊,混浊着酒气与口臭的味道,教春雪全身起鸡皮疙瘩。
她无法再忍受了,就算这人是社长、是她的老板,就算她每个月都必须从他手中领薪水,她也受不了了。
“你放、开、我!”她凝聚全身所有的力气用力推开他,狠狠甩他一巴掌。
他没料到她胆敢打他,整个人惊住,而她趁这短暂的瞬间急急奔到门前,转开锁。
“雨宫春雪!你敢出去就别再回来,以后不准你再踏进公司一步!”社长暴怒地威胁。
意思是他要开除她吗?
春雪颤着手,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在怕什么?
为何身子会抖得这么厉害?
不错,天气是冷,地面还铺着昨夜的积雪,走在路上,像走在北极的冻原。
但她穿得很暖啊,厚厚的毛线外套、厚厚的毛袜,以及一双坚实的短靴——不该觉得冷的,她没理由感到寒冷,更没理由……害怕。
春雪,你就跟了我吧!
脑海忽地响起社长淫邪的嗓音,鼻尖彷佛又嗅到那浓浊恶心的气息,春雪胸口一紧,心脏怦怦地跳。
即便再如何不愿对自己承认,她确实是害怕的,真的很怕。
她怕那男人,怕他靠近自己,怕他明明外表苍老却不知哪儿来的凶猛力气狠拽住她。
漂亮的女人容易勾起男人的兽性,她很清楚这点,她唯一料想不到的,是自己竟会感到如此恐惧……
“小姐,你的东西掉了!”某个路人唤住她。
是男性的嗓音。
她直觉想逃,走得更快、更仓皇,不料那人却锲而不舍地追上来。
“小姐,这是你的东西吧?”
他从她身后绕过来,挡在她面前。
她牙关不争气地打颤。“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你的东西吧?”男人举起一方纸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眨眨眼,视线有片刻对不准焦点,然后她才渐渐认清那是装着杜唯那条围巾的纸袋。
什么时候掉的?
她惶然接过纸袋。“是我的没错,谢……谢谢你。”
“不客气。”那男人笑了笑,眯细的眼眸打量她。“小姐,你看来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我没事。”她回避男人关怀的目光,侧身便走。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止很没礼貌,不够落落大方,但她的心韵跳得太快了,乱不成调,她没把握能对着陌生男子强装冷静。
她只想逃。
许是心情太慌张,她无暇分神注意地面,一个不小心踩上一块结冰处,鞋底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倒。
她倒在雪地上,苍白的脸颊埋进残雪里,湿湿冷冷,寒意透过肌肤渗进骨髓。
真糟糕,真惨!
她在短短时间内遭到上司性骚扰、被公司开除,然后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跌个狗吃屎。
也太凄凉、太倒霉了吧!
心口刺痛着,眼眸也刺痛着,她静静地趴在雪里,一动也不动。
这种事情还要发生多少次?这样的境遇还要折磨她多久?
十七岁那年,她对自己发誓,以后她再也不过那种惶恐不安的日子了,再也不过那种低下的生活,被其他人轻贱侮辱。
她发誓要往上爬,爬到她所能爬到的最高点,她要赚钱,赚很多很多钱,足够她衣食无虞,永远不必在梦里挨饿受冻。
她要钱,要往上爬……
“你还好吧?”一道温煦的嗓音在她上方扬起。
她抬起冰冷的脸,羽睫上凝着晶莹剔透的雪珠。
“你没事吧?”他说着流畅动听的华语,声调低沉,醇厚如酒。
是杜唯。
又是他,又是他在她最惊慌无助的时候,找到了她。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彷佛看出她的疑问,温润地笑。“我到你公司找你,他们说你辞职了。”说着,他朝她伸出手。
一只看来厚实温暖的大手。
她怔怔地看着,没反应,他主动握住她柔软的玉手,拉她起身,用双手拍去沾在她身上的雪。
“你辞职,是因为决定跟我一起回台湾了吗?”
她没回答,捡起落在地上的纸袋。“这个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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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他疑惑地挑眉,接过纸袋看了看,原来是他的围巾。“干嘛急着还我?你喜欢的话,送给你都行。”
“我不需要。”她凝睇他。“这么昂贵的名牌围巾,我用不起。”
他一愣,几秒后,方讽刺地落话。“怎么会用不起?只要你肯回顾家,这样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是这样吗?春雪咬牙,暗自掐握掌心,指尖陷入肉里,隐隐地痛着。
他拿出围巾,用那轻软的羊毛面料替她擦净脸上的雪花,接着将围巾绕在她颈间。“你还是不愿意跟我回去吗?”
不愿意吗?回到顾家,她就能过荣华富贵的生活,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她怅惘地寻思,身子颤着,心冷着,良久,她终于扬起湿润的眼睫,菱唇浅浅地,切开如冰的微笑。
这个男人,能帮助她往上爬,如果她必须利用谁,那么,就利用他吧……
“好,我跟你回去。”
***
既然决定回台湾,那就愈快愈好,杜唯提议帮春雪收拾行李,她摇头拒绝。
“不用了,我没多少东西好带的,只有一些随身衣物,很快就能收拾好。”
“是吗?”他打量她身上朴素的衣着,确定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那好,我就订明天早上的机票。”
“不行,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什么地方?”
“钏路。”
“钏路?”
杜唯讶然,但一转念,他想起来了,春雪的父母在北海道东边的小城钏路开了一间民宿,她小时候是在那里长大的,考上短期大学后才离乡背井,来到热闹的小樽工作。
“我……爸妈的骨灰都还在那里,我想回去跟他们道别。”她低声解释。
他理解地颔首。“是该跟他们说一声的,知道你要回到顾家外公身边,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比较安心吧。”
于是他决定陪同她一起到钏路,原本他想搭飞机,她却坚持坐夜班火车,在天还未亮的清晨时分抵达钏路。
出了车站,他替她提行李,搭出租车,车子在开阔的道路上奔驰,经过一片林野,周遭景致逐渐变得荒凉,绕过一方如明镜般的湖泊,一栋木屋矗立于眼前。
“到了。”
下车后,春雪从背包里取出钥匙,打开厚重的大门,一进屋,一股久未通风的霉味扑鼻而来。
她推开客厅上锁的落地窗,回首望他。“这里很久没人住了,空气很闷,你到屋外走走吧!”
他明白她是借此赶他出去,他想,她需要一些时间独处,向死去的父母告别,回忆往事。
“知道了,那我在外面等你。”
他很体贴地走出去,在附近闲晃,屋后有一间玻璃温室,看得出来原本是用来栽植各式花卉的,不过现在已经衰败了,地面散落着枯枝败叶。
另一头,有间矮小的屋舍,里头堆满了稻草,杜唯猜想,以前约莫是饲养鸡鸭等家禽的地方。
再走远一点,还有一块菜园、几株抽出嫩芽的果树。
杜唯倚在果树下欣赏四周风光,比起繁华的台北,这里像是遗世独立的荒原,春雪小时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吗?
难怪顾长春当年坚决反对女儿的婚事,实在很难想象那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顾宁宁,能够隐居在这般的乡野当个寻常农妇。
白手起家的顾长春为了打进上流社会,特意娶了个家道中落的名门闺秀,他素来讲究血统与门风,一言一行都要向那些豪门世家看齐,没想到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个个都令他失望不已。
顾宁宁和穷小子私奔,顾巧巧嫁了个投机取巧的古董商,长子顾文倒是听他的话,迎娶出身书香世家的郑英媚为妻,却又偏偏在外头结识一名酒家女,闹出不名誉的丑闻。
说实在的,顾长春没被儿女们气到吐血身亡,还能活到今日,也算是个奇迹。
如今他将毕生的希望放在一个未曾谋面的外孙女身上,不能不说是个极大的讽刺。
这次,能如那老头所愿吗?
杜唯冷笑,握拳击了下树干,粗糙的树皮刮痛指节,他却丝毫无感。
如果不是当年对双亲许下了承诺,他也不会进长春集团工作,这些年来他为公司牺牲奉献,却只被那老头当成顾家的看门狗,甚至要他亲自来日本接回公司未来的接班人……
他还要忍受这般的侮辱多久?还能忍受多久?
杜唯深深呼吸,推开脑海不受欢迎的思绪,双手插在裤袋,沿着湖畔散步,天色亮了,阳光透过晨雾,幽静地闪着光。
一名老妇迎面走过来,扶着根拐杖点着地,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偶尔步伐踩不稳,还会踉跄一下。
杜唯走近她,试着用简单的日语和她沟通。“婆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要我帮忙吗?”
老妇闻言,抬起苍老的脸庞,杜唯这才发现她眼瞳黯淡无光,似是瞎了。
“年轻人,你是哪位?听起来不像住在附近的人。”
“这后头有栋木屋你知道吗?我是那家人的朋友。”
“啊,你是雨宫家的朋友?”老妇疑惑。“可是他们家人已经不住在这儿了。”
“我知道,我是陪雨宫家的女儿回来收拾东西的。”
“雨宫家的女儿?你说春雪?她回来了?”
“嗯。”
“她居然回来了?自从她爸妈意外去世后,这附近的人有好几年没看到她了!”老妇又惊又喜。“你知道吗?她小时候等于是我看着她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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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是吗?”杜唯的兴致也来了,没想到能在此遇到雨宫家的老邻居,他很好奇春雪小时候是怎样一个女孩。
老妇彷佛也很想找人说话,热情地提议。“年轻人,我老了,现在眼睛几乎看不见了,你扶我到附近的凉亭坐坐吧!我们聊聊。”
“好啊!”
她曾经想卖掉这栋房子的。
杜唯离开后,春雪独自在屋内梭巡一圈,抚摸每个蒙尘的家具。
虽然这里地处偏僻,可能卖不了多少钱,但总是一笔收入,能供她读书生活。
但想归想,她始终没法处理掉这间老房子,因为这屋里,藏着太多珍贵的回忆,每一片来自过去的吉光片羽,都彷佛仍在这屋内飞舞。
曾经装满无数欢声笑语的地方,她怎么能卖掉呢?
“如果我卖了,他们肯定会怪我的。”春雪喃喃絮语,在橱柜里找到一只花瓶,洗干净了,插上事先买来的鲜花,然后来到供桌前。
雨宫夫妇的骨灰坛就供在桌上,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年轻的夫妇俩抱着才五岁大的小女儿,在盛开的樱花树下笑得好灿烂。
这是春雪所能找到的,最令她感到幸福的照片。
她将花瓶放好,在供桌前跪下,双手合十默祷,想起前两天的深夜,天空降下的春雪,她心弦蓦地一紧,泪光莹莹。
“对不起,爸、妈,我知道我不配当你们的女儿,更不可能是春天里那场纯洁的雪。”
她不是春雪,早在多年前,她便失去了少女的纯真。
她的心是污秽的,就像这屋里的家具,蒙了尘。
“对不起,对不起……”她语音破碎地道歉,一遍又一遍,直到双腿跪麻了,才扶着桌边,踉跄起身。
她来到卧房,从衣柜里取出一个雕工细致的木制盒子,打开盒盖,里头搁着各式女孩玩意儿,项链、发饰、水晶玩偶,以及一迭用宝蓝色缎带束着的信。
这些信都是同一个人写来的,简朴的白色信纸上,排列着一个个端正的中文字。
信里,偶尔会夹着花叶做的干燥书签、几张彩色糖果纸、蜡笔绘的画,还有一张泛黄的相片。
春雪抽出相片,怔怔地看着,相片上是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眉目清秀,樱唇含着腼腆的笑。
“海琳。”她轻轻唤着。“李海琳啊。”
出神片刻,春雪捧起木盒,翩然来到窗边,窗台上立着一个空瓦盆,她点燃火柴,烧融相片一角,跟着丢进瓦盆里。
相片烧了,书签烧了,蜡笔画烧了,那一迭信也烧了,她将木盒里所有珍藏的宝贝,烧得干干净净。
她木然看着那一片片在火焰中烧融的回忆,良久,沙哑地扬嗓。“对不起,因为我想忘了关于你的一切……”
火光熊熊,映亮春雪凝雾的瞳眸,忽地,一阵风吹来,卷飞几片焦灰的残纸,在空中,无声地飘荡。
“……你都不晓得她小时候多调皮呢!又是爬树、又是游泳的,比男生还野!”
老妇滔滔不绝,诉说着春雪儿时趣事。
杜唯津津有味地听着,老妇口中那个男孩子气的雨宫春雪,是他难以想象的,和现在的她对比,他实在捉摸不到那样的形象。
“有一年冬天下暴风雪,雪积得很厚,她还让我家的狗替她拉雪橇,玩得可乐了,哪晓得乐极生悲,雪橇翻了,她的门牙断了一颗,腿也差点摔断。”
“真的吗?”杜唯好笑。“那后来呢?她没事吧?”
“就去补了门牙,然后被禁足整整一个月。”
“呵呵~~”杜唯朗声笑了。
老妇也笑得合不拢嘴,但不一会儿,面色忽然凝重,长叹口气。“自从她爸妈在台湾出车祸去世,她回来后彷佛变了一个人,不但不肯开口跟任何人讲话,还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是因为双亲去世打击太大吧?”
“不只是那样,我总觉得还有别的地方也怪怪的……”老妇压低嗓音,凑近杜唯,像要分享什么秘密似的。
可惜她还来不及开口,一道冰冽的声嗓抢先落下。“你在干嘛?”
杜唯一震,转过头,春雪不知何时来到凉亭附近,远远地望着两人。
他微笑。“春雪,你来了啊。”
“春雪?”老妇听他唤这名字,脸也跟着转向声音的来处,春雪却像是有意避开老妇的注目,别过头。“春雪!是我啊,村上婶婶,还记得吗?”
老妇看不到她冷淡的反应,只是亲热地堆着笑。
“村上婶婶。”她低声打招呼,语气礼貌而疏离。
“好久不见了,春雪,这几年你都到哪儿去了?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
“要不到村上婶婶家坐坐吧!”老妇邀约。“我请我家媳妇做点家乡料理给你们吃。”
“不用了。”春雪急忙摇头。“我们还有事,得马上离开了。”
“这么快就走?”老妇错愕。“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的……”
“是这样的,婆婆,”杜唯看出春雪的局促,机灵地替她解围。“我们订了中午的飞机,得早点赶去机场。”
“这样啊。”老妇不免感到遗憾。
“谢谢你跟我聊那么多,村上婶婶。”杜唯对老妇笑道。“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过来看你。”
“一定要来啊!春雪,你要保重,有空常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邻居,大家都很想你呢!”
“是,那我走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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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两人与老妇道别后,回到屋里,春雪状若漫不经心地问:“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啊。”杜唯耸耸肩。“她只是告诉我一些你小时候的事。”
春雪颦眉,不语。
他看出她似乎有些不愉快,尽管她的表情仍是一贯的淡漠。“你不高兴吗?我惹恼你了?”
她别过眸。“我不喜欢到处打探别人隐私的人。”
杜唯深思地注视她。看得出来她对人的防卫心很重,就连对老邻居,也一副尽量疏远的态度。
“抱歉,我只是好奇。”他有礼地道歉。
她横他白眼,一声轻哼。“你的责任是把我带回台湾,不是好奇。”
脾气不小呢!
他看着她,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看来你颇有点个性,我想你外公应该会喜欢你。”
他错了!
很明显,顾长春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样。
“你就是宁宁的女儿?”老人靠坐在床上,眯着眼,雷达似的锐利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而且对自己所看到的并不满意。
春雪直挺挺地站着,任由这个初次见面的外公评估自己,不疑不惧。
“你长得不像你妈。”他话说得直率,语气隐约有批判之意。
春雪冷淡地响应。“不好意思,我好像遗传我爸比较多。”
“确实如此。”顾长春不悦地冷哼。“而且你的气质也不像我们顾家人,光看你的穿着,就是一副穷酸样。”
素色针织衫、毛呢格子裙,她知道自己穿得是很普通,不是上流品味。
“很抱歉,我薪水不高,治装费有限,买不起太好的衣服。”她语锋讥诮。
顾长春听出来了,鹰眉一挑,打量她的目光多带了几分兴味。“你性子好像挺傲的。”
她不吭声。
“你这个性,是遗传自你爸,还是你妈呢?”
“……”
“说话啊!我问你问题,你就乖乖回答。”
“我就是这个性。”她抬起下巴,毫不示弱地迎视老人犀利的眼神。“不是谁遗传给我的。”
“你的意思是,你爸你妈都没你这么倔?”
她又不说话了。
但这番倔强的姿态反倒取悦了顾长春。“很好!比起你妈胆小得像兔子,从来不敢在我面前多说一句话,你还比较像我,好!很好!”
老人哈哈大笑,苍哑的笑声惊呆了侍立一旁的郑英媚,就连杜唯也不禁感到意外。
而春雪仍是一派毫不动摇的冷静。
片刻,顾长春停住了笑声,再次挑剔地审视她。“听说你是在日本乡下长大的,一定没受过什么象样的教育,难怪穿衣服这么没品味!”他嫌弃地哼。“听着,虽然我把你召回来了,但我们顾家的门庭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撑起来的!你能不能冠上‘顾’这个姓、够不够资格扛起这个家门,还得看你未来的表现。首先,你必须成为最高贵的淑女,杜唯跟英媚会帮你。”
语落,他朝杜唯比个手势。“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好好教她,看来应该会是个大挑战,不过我想难不倒你。”
是她听错了吗?顾长春的话里似乎噙着讽刺。
春雪不着痕迹地觑望杜唯,敏感地察觉到他跟老人之间有种微妙的较劲意味。
“董事长不用担心,我一定尽全力将春雪小姐调教为配得上顾家的淑女。”杜唯似嘲非嘲。
顾长春眉峰一拧,近乎恼怒地瞪他一眼,杜唯却是回以温文尔雅的微笑。
顾长春更怒了,转向长媳,语声尖刻。“我累了,英媚,想早点睡了。”
郑英媚闻言,立即上前一步。“是,爸,我马上请佣人把你的汤药送来,你喝完了再睡吧!”
顾长春不理她,径自吩咐杜唯。“你先带春雪去她的房间吧,这边有英媚服侍我。”
“是,董事长。”杜唯躬身领命,示意春雪向自己的外公道晚安。
春雪迟疑半晌,言语在唇畔吞吐,顾长春朝她不耐地挥挥手。“还不快走!”
她点头,随着杜唯走出房外。
“你叫不出来,对吧?”他望向她。
她一愣。“什么?”
“刚刚你应该叫一声外公的。”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想董事长一定在等你开口。”
她一凛。“我叫不叫,关你什么事?”
她口气有些呛,他听了,只是笑笑。“你没听见吗?董事长要我负责调教你,你的礼貌当然关我的事。”
她悄悄咬唇。听他提及“调教”两个字,她不由得感到不舒服,他承诺会将自己调教成淑女,意思是在他眼里,现在的她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粗俗丫头吧!
他也不知是否看出她的懊恼,唇角的微笑更深了,也更气人。
“走吧,我带你到你的房间。”
他带她上三楼,穿过一间挂满油画的会客厅,转角第一扇门后,就是特别准备给她的卧房。
他打开房门,开亮室内的灯,做了个请的动作,她走进去,呼吸一窒。
这间房间,也太大了,比起方才顾长春的卧房毫不逊色,装潢甚至更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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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奶油黄的壁纸衬得房内色调很清新、很甜美,英式古典风格的家具,样样都是手工打造,精雕细琢。房内三面有窗,其中一扇落地的格子窗推开,连接着一方扇形的阳台,凭栏能够俯视整座后花园。
角落一座高起的平台上,立着一张四柱大床,垂坠着蕾丝公主帐,床单是最昂贵的丝绒,软绵绵的,睡下时想必能作甜甜好梦。
半透明的玻璃门后,是一间采光明亮的浴室,临窗处有个贝壳状的按摩浴缸,一边泡澡一边还能欣赏窗外月色,转出浴室,一旁的更衣间几乎跟她在小樽租的那间套房一样大。
“这是你的专属女仆,珠喜。”
正当她对着房内奢华的摆设出神时,杜唯的声音在她身后扬起。
她居然还有个专属女仆?
春雪讶异,旋过身,一个女人朝她行礼,年约三十多岁,衣着素雅,头发绾成一个严肃的髻,脸上挂着更加严肃的黑框眼镜。
与其说她是个女佣,不如说更像她在BBC影集里看到的,那种经常出现在英国贵族家庭里的家庭教师。
“小姐好,我是珠喜,老太爷派我专门服侍你,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交代我就是了。”
珠喜流畅地自我介绍,镜片后的眸透出犀利的光,很明显地正在评估着什么。
是在评估她吧?检视她是否有资格担当这个家的大小姐。春雪讥诮地寻思,唇角不着痕迹地一抿。
她还来不及说话,杜唯已替她下令。“珠喜,小姐刚下飞机,风尘仆仆,你先去浴室帮她放洗澡水,让她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
“是,唯少爷。”
珠喜恭敬地应声,迈着勤快的步伐走向浴室,春雪深思地目送她,跟着转向杜唯。“她叫你‘唯少爷’?”
“有问题吗?”他扬眉。
她凝睇他。“我以为你只是公司的执行长,你也住在这里吗?你跟顾家人有什么关系?”
“我是住在这里没错,至于跟这家人的关系嘛……”他顿了顿,墨眸锐光一闪。“没什么特别的,我就只是董事长的……下属而已。”
只是下属而已吗?
“可他好像特别信任你?”她有意试探。
他笑了,笑意如刀,在嘴角凌厉地划开。“他不是信任我,只是喜欢折磨我而已。”
“折磨?”她不解。
“你很快就会懂的。”他没解释,眼神谜样。“你休息吧!我们明天早上见。”
语落,他转身离开,行走的身姿如豹,矫捷而优雅。
他不是信任我,只是喜欢折磨我而已。
为什么?
为何那个苛刻的老人会以折磨他为乐呢?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冤仇?
还有,既然她还有个表妹,为何老人不干脆立那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外孙女为继承人,反而宁愿将素未谋面的她找回来?
春雪百思不得其解,看来这个家有许多耐人寻味的秘密,不是她一时半刻便能弄清楚的。
她推开落地窗,来到户外阳台,台湾的气候和北海道不同,才只是初春,温度便很暖和。
她仰起脸,微眯着眸,享受拂面如水的夜风。
“春雪小姐,洗澡水放好了。”珠喜沉稳的嗓音扬起。
她回过头,对珠喜浅浅一笑,试着表现善意。“以后不用叫我小姐了,叫我春雪就好。”
“那可不成!”珠喜推推眼镜,眉宇蹙拢。“这个家有这个家的规矩,既然你是这个家的孙小姐,我们当下人的就得有分寸。”
意思是她们做不成朋友了。春雪嘲弄地寻思。
珠喜上下打量她。“小姐身上这套衣服很旧了,等会儿换下来,我替你拿去丢掉吧!”
“丢掉?”她一愣。
“是的。夫人替你准备了几套衣服,都是意诗小姐以前穿过的,可能不是很合身,请你先将就着穿,明天她会带你去采买新衣服。”
这是什么意思?她有卑微到必须去捡别人的旧衣服穿吗?
春雪捏握了下掌心。“我有从日本带衣服来,等下我会整理行李……”
“老太爷吩咐,你从日本带来的所有衣物饰品,通通要丢掉。”
“为什么?”
“因为那些不适合这个家的品味。”珠喜答得干脆,丝毫不给她这个顾家孙小姐留面子。
不仅顾长春嫌弃她粗俗,就连这个家的佣人也看扁她?
春雪不悦地挺直背脊,刻意绽开清浅的笑容。“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会处理,请你不要擅动我的行李,还有,我不喜欢穿人穿过的旧衣服,想丢什么衣服、穿什么衣服,那都得由我自己来决定。”
珠喜愣住,似乎没料到她会表现得如此强悍,迟疑两秒,才很不甘心地开口。“可是小姐,你这样会造成我的困扰,老太爷会不高兴……”
“他如果不高兴,你就跟他说是我的决定。”春雪上前一步,直视珠喜,一字一句,清晰地自唇间吐落。“你跟他说,我是你的主人,我的命令,你是不能违抗的。懂吗?”
珠喜闻言,倒抽口气,即便她再迟钝也听得出来,春雪是借此警告她不可踰矩,别妄想以下欺上。
楼主笑于心酸
2个宝宝 LV.24 这是个厉害的女孩,虽然年轻,但比起自小在这个家长大的意诗小姐反倒更难对付,更有种不容侵犯的气势。
珠喜垂下眸,收敛了对春雪的小看之心。“我知道了。”
春雪看出她的顺从,无声地冷笑,装作漫不经心地扬嗓。“对了,刚刚怎么没看到我的表妹?”
“表妹?喔,你说意诗小姐啊。”珠喜解释。“她现在不住这里,二姑爷去年在上海开了间公司,他们一家人都搬过去了,意诗小姐也在上海申请了学校,学珠宝设计。”
珠宝设计?果然是千金小姐的嗜好。
春雪沉吟,顺便打探。“那杜唯呢?他不是公司执行长吗?为什么也住在这里?”
“唯少爷嘛,”珠喜习惯性地又推推眼镜,目光闪烁。“因为这几年都是唯少爷帮忙老太爷管理公司,所以老太爷才请他搬进来住吧,这样他们商量事情会比较方便。”
是这样吗?春雪敏锐地听出珠喜回答前那短暂而微妙的停顿,内幕绝对没这么单纯,只是这个女佣懂得守口如瓶而已。
看来从她嘴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春雪淡笑。“谢谢你。我想洗澡了,请你先出去吧。”
“是,小姐晚安。”珠喜识相地退下。
春雪走进浴室,室内水气弥漫,圆形的梳妆镜面映出一道娉婷倩影。
她静静望着镜中的自己,热气熏着她的脸,粉颊隐隐透出一抹嫣红。
这女人,即将成为顾家的公主,若是她的表现能令老人满意,还能成为这庞大家业的继承人,坐拥数不清的财富——
她,做得到吗?
一念及此,春雪蓦地捏握掌心,眼潭点亮灼灼火苗。
她一定得做到!
***
隔天早上,春雪刚刚梳洗完毕,珠喜便来敲她房门,引领她下楼来到餐厅。
椭圆的餐桌上,郑英媚和杜唯都已经入座了,郑英媚见到她,笑着招呼。
“春雪,来,坐我旁边。”
“是。”她柔顺地在舅妈身旁落坐,另一边则坐着杜唯。
“早安。”杜唯对她微笑。
他似乎刚沐浴过,额前垂着半湿的发绺,看来格外有股属于男人的性感——春雪气息顿凝,不觉别过眸。
她讨厌自己这种反应,不该有任何男人能够动摇她……
“想吃什么?春雪。”郑英媚问。“我们在家习惯吃中式早餐,不过如果你想吃西式的,也可以请桂嫂做,像是三明治、煎蛋卷之类的,你想喝咖啡吗?”
“不用了,我也习惯吃中式早餐。”
“那太好了!今天你就跟我们一起吃粥吧,多吃点菜。”
餐桌上早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清粥小菜,郑英媚替她挟菜布菜,亲热的姿态彷佛已把她当成自家人。
春雪感到有些不自在,而杜唯似是察觉她的困窘,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笑什么?她横他一眼。
他装没看见,望向郑英媚。“阿姨,你别再一直朝春雪的碗里堆菜了,我瞧她都快捞不到粥在哪里了。”
“对喔。”郑英媚这才警觉,朝春雪笑笑。“不好意思,春雪,你别怪舅妈太多事。”
“不会的。”春雪礼貌地应。“我知道舅妈是关心我。”
郑英媚凝视她,眼神不掩赞赏。“说真的,你长得比我想象的更美呢!又有气质,又有礼貌。”
气质?这两个字跟她八竿子打不着边吧!
春雪讥诮地寻思,见郑英媚仍望着自己,刻意扮出失落的表情。“可是他……外公好像对我很不满意。”
“你外公就是那样的,他对人对事一向挑剔,你以后就会懂的。”郑英媚无奈似地叹息,跟着,拍拍她的手。“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你只是需要一些打扮而已,这你别担心,吃过饭后我就带你去买衣服,保证让你穿得漂漂亮亮的,让你外公没得挑剔。”
事情会那么简单吗?春雪装出甜甜的嗓音。“谢谢舅妈。”
“不客气,你快吃吧。”
“是。”春雪乖巧地点头,举箸进食,眸光一转,发现坐她旁边的杜唯一径盯着她,眼潭深邃无垠。
他干嘛这样看她?她心韵微乱,总感觉他那眼神的意味太复杂、太深刻,她参不透其中奥妙。
席间,郑英媚仍不停地絮叨。
“我记得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个小婴儿呢,没想到一转眼长这么大了。那次宁宁抱你回来,求见爸爸一面,可惜他就是不肯见,也不肯原谅宁宁,说要断绝两人的亲子关系,我还记得宁宁当时哭得好伤心……”说着,郑英媚声调变得低细,眉宇之间也笼上淡淡哀愁。“从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宁宁了,以前我们感情还不错的,常常一起去逛街喝茶……”
泪光在郑英媚眼里闪烁,春雪身子一僵。
杜唯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故作轻快地发话。“阿姨,你别说了,春雪都快吃不下饭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郑英媚赶忙擦眼泪。“不好意思喔,春雪,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么容易伤感。”
春雪勉强扬笑。“没关系的,舅妈,我……也想多听听妈妈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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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这样啊,那你边吃边听我说。”郑英媚笑道。“我想想啊,你妈那时候可疼你了,她跟我说,生下你那天,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我记得那次她带你回来,结果佣人不小心让你喝了花生牛奶……”她蓦地顿住,神情震惊。
“阿姨,你没事吧?”杜唯关怀地问。
“没事,我只是……觉得奇怪。”郑英媚怔愣地望着春雪。“这道宫保鸡丁放了花生,你有吃到吗?”
春雪愕然眨眼,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有啊。”
郑英媚倒抽口气,明眸圆睁。“可你以前对花生会过敏的,那次佣人给你喝了花生牛奶,你当场气喘发作,后来还送医急救……”
筷子由春雪指间滑下,掉落地面,敲出清脆声响。
她震了震,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太粗心了!”
她弯腰意欲捡起筷子,正好杜唯也想替她检,两人的手在地面上方撞在一起,她一凛,抬眸望他。
他也正看着她,视线顺势往下,正巧落在她V领的胸前,隐约窥见她白嫩诱人的乳沟。
他气息一紧,瞳光忽明忽灭,闪烁不定。
她认得出那样的眼神,那是一个男人受到吸引的自然反应。
虽然很短暂,虽然他几乎是立刻便恢复理智,抢先替她拾起筷子,吩咐佣人替她拿一双新的来,她仍是强烈地意识到,他心动了。
若是懂得利用的话,一个男人的心动,将会成为这个女人对付他最好的武器。
春雪放慢动作,缓缓直起上半身,她的心怦怦跳着,呼吸也乱了,但她知道,她必须表现镇定。
“春雪,你还好吧?”郑英媚担忧地注视她。“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摇头,浅淡地弯唇。“舅妈你别担心,我会过敏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已经不会了。”
“不会就好。”郑英媚这才放下心。
“春雪小姐,你的筷子。”佣人奉上新的筷子,春雪接过,挟菜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
颊畔,仍不时感受到杜唯熠熠的目光,灼烫着她。
“所以那位从日本回来的顾家公主,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临近下班时间,杜唯总算从忙碌的行程中解脱,回到私人办公室,刚坐下来喝咖啡,他的特别助理吴新达便跟进来,开门见山地问。
“瞧你这样子,忍了一整天吧?”杜唯调侃。
“知道就好!”吴新达大剌剌地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我早就想问你了,好不容易等到你有空,可憋死我了!”
杜唯笑。
“好了,别卖关子了,快跟我说吧!”吴新达迫不及待地催促。“你把那个公主从日本接回来了,觉得怎样?她长得美吗?”
“很美。”
“身材辣吗?”
“算辣吧。”
“又美又辣!”吴新达啧啧有声。“听起来是个大美女呢,该不会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吧?”
吴新达是随口戏谵,杜唯听了,心韵却瞬间跳漏一拍,他想起早餐时不经意瞥见的美妙风光,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一紧。
“别胡说八道了。”他责备地赏吴新达白眼,又啜饮一口咖啡。
“开玩笑的嘛!”吴新达呵呵笑。“像你这种坐怀不乱的真君子,要被哪个女人迷到失魂落魄,恐怕得等到世界末日了!”
杜唯放下咖啡杯,双手环抱胸前。“你玩笑开够了吗?如果太闲的话,我这边随时可以交代给你新的工作。”
“不用不用,别费心了!”吴新达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小的知错了,恳请大人开恩。”
杜唯摇头,笑笑,拿这个爱搞怪的特助没辙。
吴新达跟在他身边将近五年了,两人早已不再是单纯的上司跟下属的关系,更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说了半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那个美丽的公主是怎样一个人?”
杜唯沉吟,在脑海捜寻合适的形容词汇。“她看起来不是很好亲近,性子有点冷,但不是那种千金小姐的骄纵,就只是对人很有防备心而已。而且……挺聪明的。”
“聪明?”
与其说聪明,不如说是很有心机。杜唯回忆早餐桌上春雪和郑英媚的互动,她明明不是那样的个性,却特意在舅妈面前扮柔顺甜美。
“看你这表情,她好像不是个很好对付的女人?”
“嗯,是不太好对付。”
“那可糟了!如果她是像沈意诗那种无脑大小姐就算了……”吴新达皱眉,笑意敛去,神情严肃起来。“你该不会真的要栽培她成为顾家的继承人吧?”
“这是董事长交代给我的任务。”
“可是这不公平啊!明明你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公司的人,这些年要不是有你扛着,公司的业务能够蒸蒸日上吗?董事长怎么可以这么对你?”跟郑英媚一样,吴新达同样为他抱不平。
杜唯淡笑,无论别人有多么为他的遭遇感到愤慨,他本人的态度一贯地云淡风轻。“你应该很清楚,那老头就是讨厌我、恨我,他不可能把公司交给我。”
“那怎么办?”吴新达面色郁郁。“难道你就这么甘心把公司让给那个公主吗?”
能甘心吗?他当然不甘心!但不甘心又如何?
对顾长春而言,他终究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而已,要他培养春雪成为接班人,便是那老头对他最残酷的惩罚。
杜唯咬牙,嘴角扬起自嘲的笑。“放心吧!我会努力调教春雪,不会放任她搞垮公司的。”
“你以为我是担心顾家大小姐弄倒公司吗?”吴新达翻白眼。“啧!这间公司倒不倒跟我有什么关系?顶多我去别的地方另谋高就罢了!我是为你感到不平衡,好歹你也握有这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又是……”
“别说了!”杜唯扬声制止,再说下去,只会剌痛他花了许多年,好不容易变得强硬的心壳。
他已经决定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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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把这个月的业务报告整理给我吧!”
他将话题拉回公事的轨道,吴新达知他不欲多谈,没辙,也只能懊恼地叹气。
是夜,春雪沐浴过后,一面擦拭湿发,一面走进更衣间,看着室内一件件昂贵的衣饰,不禁恍惚地出神。
才短短一天时间,这间专属于她的更衣室便容纳了不少新的战利品,郑英媚带她逛遍了各大精品名店,买齐了各种衣物配饰。
衣服、帽子、鞋子、皮包、项链、手表……只要她中意的,郑英媚二话不说便买单,有时候她看着价格卷标发呆,她的舅妈只是笑,说她不用为这种小事发愁。
顾家从来不缺钱,顾家人买东西也从来不看标签,爱买就买,不怕买贵,只怕买不到。
郑英媚用那温柔的嗓音,将这样的消费观念灌输给她。“身为顾家人,花钱绝不能小气,久而久之,你的品味就会提升,辨别得出什么是真正的好东西、什么只是冒牌的假货。”
冒牌的假货啊!春雪伸手撩起一件丝料洋装的裙摆,唇角噙起一丝嘲讽。
忽地,室内响起一声叮咚铃响,有人按门铃。
这房间居然大到需要安装门铃。
春雪苦笑,走出更衣室,来到卧房门前。“是哪位?”
“我是杜唯,我想跟你谈谈。”
是他?
不知为何,春雪的心口震了震,她下意识地低眸审视自己,刚洗过澡,她已换上睡衣,质料很薄、领口开得有点低的睡衣,她想,她应该再加罩一件睡袍。
但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就穿这样迎接他进房——想利用这个男人,就不该吝啬丢点甜头给他尝,美色永远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武器。
想着,春雪开了门,杜唯见她穿着睡衣,先是一愣,跟着很绅士地别开视线。“我等下再过来……”
“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她假装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径自转身走向一张靠墙的贵妃榻,盈盈坐下。
见他还站在门前,她比个邀请的手势。“进来啊!”
他迟疑数秒,终于走进房里,在贵妃榻的另一侧坐下。
“你想跟我说什么?”她问。
他暗自调匀呼吸。“我想跟你讨论课程安排的事。”
“课程安排?”秀眉一挑。
“为了调教你成为淑女,你得接受各种课程训练,包括美姿美仪、社交舞、钢琴、绘画,还有,你外公很喜欢骑马,他希望你也能学会。”他顿了顿。“你的语言能力应该不错吧?你在短大念的是英文系?”
“英文、日文、中文,我都会,韩语也会一点,还有别的语言我需要精通的吗?”她语气藏不住挑衅。
他微笑。“不用了,这样就够了,不过如果你以后要继承公司,现在就得开始上一些经营管理的课程。”
“经营管理?”
“对,这个我会亲自教你,其他的就请家教老师来上课。”
她默然不语。
他凝视她。“觉得要上的课太多,负担太重吗?”
“不是。”她摇头,一绺湿发垂落额前。“我很明白自己欠缺淑女的教养,要学的东西很多。”
他听出她话里的自嘲,温润一笑。“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比起很多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你算是……很聪明的,相信很快就能学会这些。”
她没说话,手指轻轻拨开散落的发绺,收拢在耳后。
他盯着她纤长如葱的手指,以及那贝壳般玲珑细致的耳朵——她真的很美,举手投足间有股毫不做作的韵味。
他胸口一窒,很难不注意到她半湿的秀发垂在肩上,有种清纯的性感,而她的睡衣很单薄,在灯光映照下,隐约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
还有她睡衣前襟,是日本和服式的领口,腰间系着蝴蝶结,只要手轻轻一拉,那件薄如蝉翼的睡衣怕是会翩然滑落吧……
该死!他究竟在想什么?
杜唯蓦地起身。“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明天我们就开始面试家教老师,我这边已经有几个口袋名单,不过还是希望你同意,毕竟要上课的人是你。”
“我知道了。”
她也跟着起身,一阵玫瑰身体乳的清香传送过来,撩拨着他忽然敏锐的感官。
“那我先走了,晚安。”
他旋过身,她也正好走过来,两人无巧不巧地撞在一块儿,她身子一晃,他连忙伸手揽抱她,而她似是担心自己跌倒,急忙用双手扯住他衣襟,娇躯偎在他怀里。
软玉温香抱满怀,就是这样的滋味吧,他能感受到她的腰肢有多纤细,依偶他的胴体娇柔如棉。
他嗅着她发香,嗅着那性感撩人的体香,下腹一紧,一股深沉的欲望于丹田间翻腾。
空气中蒸着暧昧,烘热了他与她,有片刻时间,两人只是这样搂抱着对方,安静不动,似乎谁也舍不得松手。
他低下头,方唇自有主张,轻轻贴触她柔细的发,但不一会儿,他倏地凛神,理智归位,近乎粗鲁地推开她。
“晚安!”匆匆抛下一句后,他大踏步离开。
春雪怔忡地目送他背影,眼神迷离。
方才,她是故意跌进他怀里的,而他的反应,正如她所料。
他一定是怕你冷才会借你围巾,我想他肯定对你有好感,他喜欢你!
千代子爽朗的嗓音在她脑海回荡,她想起他不由分说地替她围上围巾,想起他在早餐桌上那个心动的反应,想起他方才搂着她时,那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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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那个冷静自持、彷佛谁也无法动摇的男人,居然喜欢她!
寻思及此,春雪蓦地笑了,清脆的、轻盈的,如夏日风铃摇荡的笑声,却奇妙地预示着某种危险的意味。
她很久没这样笑了。
水柱激烈的冲刷。
杜唯站在莲蓬头下,让冰冷的水瀑刷过他的肩、他的背、他全身上下,偏偏只有沸腾的胸膛,无法轻易冷却。
该死,真该死!
他握拳,用力槌墙,对自己如此的焦躁感到极度不满。
“杜唯,你疯了吗?”他咬牙切齿,嘶哑地低语。“她不是你可以碰的女人,她是你……表妹啊!”
他再次槌墙,转动水龙头,将水量开到最人。
***
她穿着一件设计甜美的复古洋装。
质料柔细,腰间系着蝴蝶结,裙身缀着朵朵春天的粉樱,裙摆随着她旋舞的姿态恣意飞扬。
“一、二、三、二、二、三……转个圈,腰软一点,脚步轻快一点,对,就是这样!”
一楼大厅,专业的社交舞老师正在教导春雪跳舞,室内回旋着最经典的华尔兹舞曲——蓝色多瑙河。
曲调悠扬,如河水般流动着美妙的韵律。
起先,春雪的脚步还有点笨拙,渐渐地,她抓到诀窍了,身子优美地旋转。
杜唯斜倚在落地窗边,静静地注视着那道轻盈飘逸的倩影,每每仔细看她,就会更看出她身上有种不寻常的美,那不是廉价的衣着或低俗的装扮便能埋没的。
更何况,她还穿了件如此美丽的洋装。
阿姨的品味确实很不错,这阵子他看春雪换了一件又一件衣裳,每一件都合宜地衬托出她的美。
她的发型也变了,不再是之前那样朴实的直发,稍稍剪短了些,发尾鬈着曼妙的波浪。
为了跳舞方便,她将秀发盘成髻,用一根很古典的发簪固定,耳边垂落几根细细的发丝。
这样的她,也很美,有股端庄的气韵,但他不免觉得有些可惜,还是更喜欢看她直发披肩的模样,很自然,不显雕琢。
不过他喜不喜欢并不是重点,他只是那个负责调教她成为淑女的人,他是……她的表哥。
思及此,杜唯眸光一黯,墨眸浮上一抹阴郁。
虽然顾长春将调教春雪的重责大任交给他,但这段时间他其实很少私下跟春雪有什么互动,尤其避免与她独处。
那夜,两人意外的拥抱,不该再发生……
“杜先生,你觉得怎样?”
舞蹈老师蓦地扬声问,他是个将近不惑之年的白发老绅士,穿着中规中矩的西装。
杜唯一凛,这才察觉音乐声不知何时停了,而老师和春雪正不约而同望向他。
他笑笑,挺直身子,慢条斯理地拍拍手。“很好啊,春雪的舞技进步很多,跳得很好看。”
“我也觉得是这样。这女孩子挺有天分的,很有韵律感,跳舞最怕那种没韵律感的学生,连拍子都抓不准。”
说着,舞蹈老师看向春雪,对她微笑。“你跳得很不错了,不过有时候身子还是稍嫌僵硬,你要学会信任那个带你跳舞的男士,将身子放松交给他。”
“嗯。”春雪轻轻颔首。
“哪,我们再练习一次,这次你跟杜先生一起跳。”
听闻舞蹈老师的提议,杜唯一惊。“要我跟春雪跳?”
“是啊!我累了,脚步跟不上了,你也晓得年纪大的人不能做太久的激烈运动。”老绅士幽默地自嘲。“何况她一直跟我跳也不会有什么进步,还是要多跟不同的男士跳舞试试看。”
“可是……”杜唯蹙眉,正犹豫着,春雪已翩然走向他。
“你不想跟我跳吗?”她抬眸直视他,问得直率。
直率得令他的呼吸一紧。
“请跟我跳舞。”春雪伸出纤纤素手。
杜唯愣住,一旁的舞蹈老师立刻指正。“不能这样,春雪,一个淑女必须等男士主动来邀舞,这才符合社交礼节。”
“可是你也看到了,老师,他不敢跟我跳。”她话里分明带着挑衅。
杜唯听得清清楚楚,嘴角一撇。这是在对他用激将法吧?好灵敏剔透的女人!
她很懂得如何攻击一个男人的自尊。
“跟我跳舞。”她更加直截了当。
“春雪!”老绅士惊骇地伸手拍额头。
杜唯不禁轻声一笑。“你应该听老师的话,一个淑女是不会这样逼迫男人跟她跳舞的。”
她眯了眯眸。“你觉得我在‘逼迫’你?”
他不说话。
“所以你果然是嫌弃我,不乐意跟我跳舞?”她语气似乎很受伤。
但她当然没受伤,只是借此迫使他无法拒绝而已。
杜唯淡淡一哂,刻意弯下腰来,托起她玉手。“小姐,请陪我跳一支舞好吗?”他做足了绅士的姿态。
她也明白他是借此戏谵,赏他白眼。
蓝色多瑙河再度于室内流动着淙淙声韵,他轻轻扶着她纤腰,而她将自己的手交给他。
一、二、三,二、二、三……
春雪的心韵随着三拍子的节奏律动着,这是华尔兹,每一次前进、后退、旋转,都是男女之间的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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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你喜欢跳舞吗?”她低声问他。
他摇头。
“不喜欢华尔兹?”
“不喜欢所有的社交舞。”他解释。“我总觉得……很矫情。”
矫情?她扬眉。“可你跳得很好。”
她不得不承认,他跳得比她好多了,她偶尔还会跟不上拍子,他却是从容不迫。
“如果你从小就被迫学这些,自然会跳得好的。”
“是谁强迫你学的?”
“我妈。”
“你妈妈?”她好奇地睇他,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亲人。
他却像是很懊恼自己无意间提起不该提的人,眼神霎时阴暗。
“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她追问。
“这你不必知道。”他扯弯嘴角,彷佛在笑,笑意却不及眼眸。“我的身世跟栽培你成为顾家的继承人,没有任何关系。”
她心口一拧,语音变得尖锐。“你的意思是,我只能跟你谈顾家的事,其他关于你的私事我管不着?”
他若有所思地凝视她。“我以为你是那种不喜欢打探别人私事的人。”
她倏地一窒。
他说得没错,她的确不喜探人隐私,因为她自己也不爱人家追问她私事。
她是怎么了?为何变得这般多话?或许是她感觉到这阵子他明显有意疏远她,而她胸臆一股郁闷已盘桓许久。
他在怕什么?就为了那夜在她房里,两人那个几乎擦枪走火的拥抱吗?那又怎样?如果他对她有意,为何不能坦率表示?
她讨厌死缠烂打的男人,却也瞧不起婆婆妈妈的男人。
“唔……”他蓦地闷哼一声,惊醒她迷蒙的思绪。
她这才惊觉自己踏错了拍子,高跟鞋踩在他脚上了。
“对不起。”她喃喃道歉,哪知一时心急,脚步又踩错。
“你该不会故意惩罚我吧?”他嘲谑地问,皱眉忍痛之余,仍不失幽默。
她一阵汗颜。
偏偏一旁睁着火眼金睛观察的舞蹈老师立即严厉地挑错。“春雪,你连续错了好几拍了,小心一点!还有,不是告诉过你要放松?你的腰太僵硬了!”
她不够放松,腰太僵硬,她在杜唯面前丢脸,不像个淑女。
春雪告诉自己,无须介意老师的评语,但她的呼吸还是因此乱了,乱中有错,她又踩错拍子,两人小腿勾在一起,一时都重心不稳。
她踉跄地往前扑跌,而他为了保护她,急急搂抱她的腰,拿自己的身躯当肉垫,重重摔落地面。
他的后脑勺在大理石地面撞出清脆声响,剧烈地痛着,可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察看自己的后脑,而是捧起她埋在他怀里的脸蛋。
“春雪,你……还好吧?没事吧?”
“我没事。”她怔忡地睇着他。“你呢?”
“我?”他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眼冒金星、后脑疼痛,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没事,起码没肿起来。”
肿起来还得了!
她咬唇,也不知是气他太满不在乎,还是气自己害他差点受伤。
他撑坐起身,顺手将她带起来,两人坐在地上,凝望彼此,她的发簪脱落了,墨发如瀑,于肩后摇曳。
有好片刻,两人只是一动也不动,然后,他缓缓伸出手,像是要替她拂拢鬓边乱发……
“你们两个,都没事吧?”不识相的询问打断了杜唯温柔的举动。
他一震,握拳,缩回手。
“没事,别担心。”他起身,望向舞蹈老师,嘴角扯开自嘲的弧度。“看来我带舞的技巧还不够好,连累春雪了。”
“不会啊,你跳得很好,是春雪太紧张了,她还需要多练习。”
老师替他辩驳,他却摇摇头。“不是的,春雪跳得很好,真的很好。”
他顿了顿,嘴角依然噙着笑。“我还有事要忙,你们继续上课吧!”
语落,他转身就走,看都不看春雪一眼。
他明明是喜欢她的!
喜欢她,却不肯亲近她,甚至有意无意躲着她,她实在不懂。
那男人心里究竟想些什么?他在迟疑什么?
或者他认为她是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在成为一个真正有教养的淑女前,配不上他?
想着,春雪思绪打结了,心乱如麻。
她凭立卧房落地窗前,手里捏着他借给她的那条围巾,温暖的羊毛触感牵动她心弦。
她想起小时候,她有一只棕色的绒毛小熊,她叫它“可可亚”,当她抱着可可亚时,感受到的就是这般温暖的触感。
她喜欢可可亚,弄丢它的那天,她哭得很伤心,哭到都噎气了,趴在地上不停地呛咳。
那是她的小熊,她的宝贝,她的依恋。
也是她童年时,最值得珍惜的回忆,但她终究还是失去它了……
如今,她抚摸着这条羊毛围巾,想起她最钟爱的小熊,觉得自己好傻,像呆瓜一样。
“可可亚。”她低低唤着,将围巾绕在颈间,台湾的春夜不冷,完全不需要围巾,她却围着,推开窗,来到阳台。
站在这扇形阳台上,能够俯视整个后花园,以及一座标准游泳池,月光晕蒙地洒落,她发现泳池水波粼粼,一个男人正孤独地穿破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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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是杜唯。
他在水里游泳,健美的身姿如一尾鱼,月色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匀称有力的肌肉线条。
她心韵乍停,征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也不知哪儿来的冲动,她走下楼,盈盈来到池畔。
周遭很安静,只听见阵阵规律的破水声。
他来来回回游了好几趟,好似总算发泄完毕了,从水面中探出头来,甩甩湿透的发,深深地吸口气。
她静静地凝望他,而他感应到她的视线,朝她的方向望来,先是一惊,跟着伸手抹去脸上的水花,像是要看清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终于,他游向池边,轻巧地上岸。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一问一答显得很不合拍。
杜唯笑笑,拾起躺椅上一条白色浴巾擦干身体。
他的动作很自然,她却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很少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人半裸的躯体,尤其他的身材比例,真的很不赖。
她稍稍别过眸,手指不自觉地拉扯围巾尾端。
他注意到了。“你很冷吗?”
“什么?”她一愣。
他指指围巾。“今天的天气应该不需要围围巾吧!”
“这个啊。”她抚摸围巾,望向他,试着让目光焦点集中在他的脸。“你忘了吗?这条是你借给我的。”
“我没忘。”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特地把围巾借给我?”
他一怔,半晌,扬起微哑的嗓音。“因为那时候,你看起来很冷。”
“你总是这样吗?”她凝睇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管是谁觉得冷,你都会随手把一条这么昂贵的围巾借给她?”
“你可不是别人啊!你是……”他蓦地顿住。
而她察觉他不寻常的停顿,秀眉一蹙。“我是什么?”
“你是……”湛眸忽明忽暗。“董事长的外孙女。”
“只是这样?”
“不然你想怎样?”
春雪咬唇。这不是她想听的答案,她不确定自己想听什么,但总之不是这么……疏离的答案。
她倏地撇过眸,不看他,只看着泳池。“我不会游泳。”
“你不会?”他讶异。
“嗯。”她缓缓颔首。“你可以教我吗?”
“我?”他震了震。“如果你想学,我可以请专业的游泳教练来教你。”
她闻言,胸臆忽地燃起一把无名火,转头瞪他。“怎么?你不敢亲自教我?”
他看出她总是雾蒙蒙的眼眸此刻正跃动着两簇小小火焰,这眼神,太明亮,也太犀利,教他几乎无法直视。
“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没有救生员的执照……”
“这只是一般的游泳池,你还怕我溺水时,你没救生员执照就救不了我吗?”
她打断他。
他怔住。
而她定定地盯着他,许久,唇畔逸出冷笑。“我想我看错你了,杜唯,你是个懦夫!”
他是个懦夫。
杜唯想不到有一天会有某个人对自己下这样的评语,而且,还是出自一个女人。
女人对他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地仰慕,公司员工对他更不敢有丝毫怠慢,他行事作风素来以果断闻名,绝不拖泥带水。
可她却批评他是懦夫?
顾春雪,她好大的胆子!这证明了她的确是个顾家人,高傲又咄咄逼人。
他并不特别喜欢顾家人,可悲的是,他却一直摆脱不了顾家的束缚……
就这一点而言,她说得没错,他是懦弱。
但他知道,她之所以指责他是懦夫并非瞧不起他被顾家束缚,而是别的原因。
一种隐微的,两人都不去正面说破的原因。
这是不能说破也不该说破的,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
“杜唯,你果真是个懦夫。”他低声喃喃,无情地自嘲。
这天,他刻意拖到最后一刻才下班,回到顾家时已过了晚餐时分,他以为大家早该各自回房休息了,谁知大厅里仍亮着灯,音乐声飘扬。
春雪正在上舞蹈课,这回上的是快步舞,她随着节拍踩着欢快活泼的舞步,裙摆飞舞如盛开的热带花朵。
她跳得香汗淋漓、发摇鬓乱,原本陪同她一起练习的舞蹈老师更早累得不成人形,瘫坐在沙发上看她一遍遍地练习。
“很好,春雪,就是这样!”
老师拍拍手出声鼓励,春雪更加卖力,撩高如花的裙摆轻盈地旋转。
这一转,裙摆甩上杜唯西装裤上,她整个人更差点扑进他怀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机灵地定格,凝在原地。
失去了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机会,杜唯分不清自己该松口气还是该觉得可惜,他只是习惯性地牵起笑。
“看来你跳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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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她没接话,双手一垂,裙摆松落,柔顺地依偎于她白嫩的小腿肚。
“怎么会在这时候上课?我记得你的社交舞课应该是明天早上。”
“因为我明天临时有事,所以今天提前来上课了。”舞蹈老师抢先解释。
“这样啊。”杜唯依然望着春雪,她静静的,眼神如谜,就是不说话。
“杜先生你回来了正好,陪春雪练习一曲吧!然后我们就可以下课了。”舞蹈老师再次提出教人为难的建议。
“他不会陪我练习的。”春雪语气讥诮。“他嫌我动作太笨拙,会踩痛他的脚呢!”
这话还真是尖锐呢!就这么气他吗?
杜唯涩涩地苦笑,正欲说话,另一道爽朗的声嗓突如其来地落下。“既然杜唯跟你配合不来,不如让我来试试看如何?”
是谁?
室内三人同时一震,望向声音来处,落地窗前,站着某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穿着牛仔裤,双手帅气地插在臀部的后口袋,五官俊朗的脸庞浮漾着笑意。
“高信宽。”杜唯唤,春雪敏感地注意到他神色一沉。
“好久不见!杜唯,让我想想,差不多有一年多了吧?”高信宽走过来,在杜唯身前落定,笑得好阳光,像个淘气大男孩。“话说我们上次见面,还是意诗从上海回来,英媚阿姨替她办生日趴那时候吧。”
“嗯,我也记得是那天没错。”杜唯似笑非笑。“你今天大驾光临,有何贵事?”
“贵事倒是没有,就是顾爷爷要我有空来看看他好不容易从日本找回来的宝贝外孙女。”
“是吗?”
“就是啊!不然你想,意诗都离开了,我有什么理由上这里来?还不是因为春雪。”
“我以为就算意诗不在,你也该常来看看董事长,他很欣赏你的。”
“说得是,我是该常来探望他,不过你也知道我从去年底就一直在忙竞选立委的事,也只能偶尔打个电话跟顾爷爷请安。”
“他在电话里跟你提起春雪?”
“是啊!他说他这个外孙女长得漂亮人又伶俐,非得要我过来瞧一瞧……”
他们在说什么?为何要当她不在现场似地交谈?
春雪懊恼,拂拂衣袖,扬起清冽如冰的嗓音。“我可以请教这位高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吗?”
杜唯闻言,朝她望过来,湛眸隐约闪烁,似有难言之意。
倒是高信宽,很干脆地转身,一把握住她的手,正色说道:“你不晓得吗?听说你很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妻子。”
“你说什么?!”春雪震惊。
高信宽微笑。“长辈们希望我们两家联姻。”
这不是真的!
春雪容色刷白,望向杜唯,期盼他驳斥高信宽这段荒谬的发言,但他只是无言地注视着她,眼潭深不见底。
她的心沉下。
***
“联姻的事,是真的吗?”
探望过顾长春后,高信宽告辞离开,春雪迫不及待地走进外公房里,开门见山地问。
郑英媚正服侍公公躺下,见她来了,忧虑地颦眉。“春雪,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外公累了。”
“我不累!谁说我累了?”顾长春责备地横睨儿媳妇一眼,嫌她多事。“春雪来得正好,我早就想跟她把话说清楚。”他挥挥手。“你先出去吧!”
“是。”郑英媚柔顺地应道,临走前,朝春雪投去警告的一瞥,暗示她别惹这个喜怒无常的老人生气。
“所以,信宽跟你说了?”待房内只剩下两人,顾长春首先开口。
春雪颔首,水眸毫不畏惧地直视老人。
“干嘛这样看我?”顾长春挑眉。“你不愿意?”
“我不喜欢。”她说得直率。
老人家蓦地笑了,春雪不确定那是讽刺还是恼怒。
好一会儿,他止住笑声,严肃说道:“如果我说,这就是你成为顾家继承人的条件之一呢?”
她蓦地一震。
“考虑看看吧!信宽是个优秀的孩子,你嫁给他,不会吃亏的。”
她深吸口气。“为什么一定要是他?难道我不能选择自己结婚的对象?”
他听出她话里的不满,重重哼道:“怎么?你也想学你妈一样,反抗我为你安排的婚事吗?”
春雪闻言,秀眉收拢。
顾长春观察她紧绷的神情,哑声扬嗓。“你到现在还不肯开口叫我一声‘外公’,是不是还恨着我?”
她怔了怔,没想到老人家会这样问。“我没恨你。”
“真的吗?”他嘲讽地扯唇。“当初我跟你妈断绝父女关系,这么多年来对你们不闻不问,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原本可以早点回来过好日子的,如果我早点派人去接你,你也不用在你爸妈死后,一个人那么艰苦地活着。”说着,顾长春一声叹息,像是真心对这个外孙女感到怜惜。
不会吧?春雪怀疑地眯眸,眼见老人定定地瞅着她,倏地胸口一紧。“我没有怨言,那是……我的命。”
“命吗?”老人似叹非叹,肺部一股浊气涌上,他呛咳两声。“那你现在的命就是做回顾家的公主,只要你能令我满意,顾家所有的一切都将是属于你的。”
“所谓的令你满意,就是成为你的傀儡?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她分明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顾长春又笑了,不知怎地,他竟然不感到生气。
春雪试着揣摩老人心意。“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妈以前柔顺得像兔子,还比较欣赏我的个性?”
他明白她想说什么,冷冷一哂。“没错,我是欣赏有主见的孩子,但可没说能允许你反抗我,这阵子你跟我相处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我就是个乖戻的老头,所以大家才那么讨厌我,巴不得我早死早超生!”
话说到后来,他口气变得粗暴,春雪不觉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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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干嘛一副惊讶的表情?我不相信你笨到看不出来,我在这个家不受欢迎。”
他这是在闹别扭吗?
春雪盯着老人扭曲的表情,冷静地扬嗓。“就算这样,他们也不会希望你死。”
“哈,你太天真了!”顾长春怪笑。“要继承我们顾家的人,可不能是个单纯的蠢蛋。”
她才不蠢呢,更跟单纯两个字扯不上边。
春雪正欲辩驳,老人忽地一阵激烈的呛咳,她见他双手紧拽着自已胸口,似是疼痛不堪,忍不住问。
“你还好吧?要我请人送药来吗?”
“不、不用了……咳咳、咳咳咳……”老人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盯着春雪的眼神又回复老狐狸似的狡猾。“你就算讨好我,也没办法为你的继承权加分的。”
他以为她是刻意讨好他?春雪冷哼。“你果然是个讨厌的老人。”
她淡漠抛下一句,转身便走。
顾长春见她干脆地离开了,反倒有几分错愕,脸色忽青忽白,这些年来,他习惯了这般尖刻地说话,也习惯了他人百般忍让,她还是第一个敢当面批评他惹人厌。
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天崩地裂地狂飙一顿,好挫挫这丫头的锐气,但不知为何,他只感到胸口空空荡荡,情绪低落,提不起劲。
他果真老了吗?就连发脾气也懒了?
愈想愈没意思,顾长春懊恼地往后仰躺,这一动,牵动了僵硬的背部肌肉,又是一阵疼。
“马的老天爷怎么不干脆让我快点死一死?!”他愤然咒骂。
“你没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一道清冽的嗓音落下。
他一震,抬头一看,竟然是方才丢下他不管的春雪又折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汤药。“你又来干嘛?”
“你有眼睛不会看吗?我把你该喝的药拿来了。”春雪不慌不忙地来到床畔。
“还喝什么药啊!你不是嫌我惹人厌吗?死了不是正好?”老人家像个孩子般耍脾气。
“我刚说的你没听见吗?”她语调淡漠。“‘祸害遗千年’,像你这种恶人,会活很久的。”
“你说什么?!”他火大得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正好。”她神色自若地在床沿坐下。“我喂你喝药。”
“谁要你喂了?我自己没手吗?”他一把抢过汤碗。
“别忘了汤匙。”她提醒。
他气呼呼地又抢过汤匙,舀了两口苦药喝,惊觉自己上当了,停下喝药的动作瞪向春雪。
她不动声色地微笑。“你不是说大家都巴不得你早死早超生吗?既然这样,你更应该死皮赖脸地活着,好好教训这些不肖子孙,不是吗?”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再说一次。”
“我说,你如果想折磨我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好端端地活着,活得愈久愈好。”
还真的咧!顾长春瞠视春雪。“你……”
这犀利敢言的年轻女孩,竟是他顾长春的外孙女!
想着,他不禁失声笑了,一面笑,胸腔一口气顺不过来,又是激烈地咳嗽。
“你还是别这么笑吧!”她伸手替他拍抚颤抖的背脊,似真似假地劝说。“年纪大的人,不适合情绪这么激动。”
她这是在揶揄他吗?
顾长春停住笑声,眼里却仍噙着笑意。“你这孩子,一张嘴还真能说……”
他摇摇头,低头喝药,一下子把整碗药都喝完了,随手搁在床边茶几上。“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对于杜唯,你有什么看法?”
杜唯?春雪一凛,谨慎地望向老人。“我不懂你的意思。”
顾长春意味深长地注视她。“虽然我指派他负责调教你,但并不表示你可以完全信任他。”
“什么意思?”
“某方面来说,他也是你的竞争者。”
她怔住。“我的竞争者?”
“这几年我力不从心,公司大部分都是他负责打理的,尤其在我中风以后。”顾长春解释。“杜唯对顾家的事业是有野心的,我想他不会轻易放手交给你。”
她不明白。“可你不是希望我成为顾家的继承人后,接掌公司的营运?”
“是这样没错。”
“如果我继承了公司的股份,他能不把公司交给我吗?”
“如果他有心阻挠,你是无法顺利入主公司的,董事会多数董事可能都会反对你,你最好有心理准备。”顾长春顿了顿,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我之所以安排你跟信宽结婚,也是为了引进高家的势力帮助你,高家也在公司董事会占有一些股份,如果你成为他们家的媳妇,他们不会任由杜唯排挤你。”
“杜唯……会排挤我?”春雪蹙眉。
“利字当头,你觉得他还顾得上道义吗?”顾长春冷哼。
是这样吗?春雪思绪乱了,她从没想过原来那个男人也可能成为阻挠自己往上爬的障碍物。
“看来你似乎不相信。”顾长春凌锐地审视她。“你该不会被他迷住了吧?我知道他长得很帅,又有能力,连意诗对他都很有好感。”
“……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是那种会为了某个男人冲昏头的女人。”
“最好是。”老人冷哼。“春雪,我很欣赏你,你可千万别让我这个外公失望啊!”
她没接话,垂敛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春雪端着喝空的汤碗走出顾长春的卧房,门外,高信宽倚墙斜立,双手环抱胸前,一派悠闲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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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她看见他,秀眉一颦。“你还没走?”
“我在等你。”
“有何贵干?”
他笑笑,旋身站定她面前。“春雪,你讨厌我吗?”
她冷眼瞪他。“别叫得那么亲密,我跟你完全不熟。”
“很快就会熟的,毕竟你可是我将来的老婆啊!”他话说得无赖。
她神色更冷。“这桩婚事我可没答应。”
“嗯,看样子你也是有几分傲气的,这样很好,非常好。”
“什么意思?”她不懂他在自得其乐什么。
他朝她一摊双手。“小姐,你以为我就很甘愿婚姻大事不能自己作主吗?坦白说我高信宽也是个自负、爱自由的人,谁也别想束缚我,我不想结婚,更不想娶个花瓶老婆摆在家里供着。”
他这是在嘲弄她是个花瓶?
他认出她不悦的表情,又笑了。“你正在被驯养成为一只花瓶,不是吗?”
“你根本不了解我。”她语气冷冽如冰。
他却丝毫没被冻着,不如说胸口还被点燃了一把火,兴致勃勃地倾身向她,单手抬起她下巴。
“我是不了解,所以我很有兴趣跟你相互了解,你说呢?”他一副调戏的口吻。
她不客气地格开他不规矩的手。
他呵呵笑。“手机号码。”
“什么?”
“给我你的手机号码。”
“我为什么要给?”这男人以为他是谁?
“你不给我,难道我就要不到吗?”高信宽耸耸肩,像是戏弄她戏弄得够了,终于心甘情愿朝她眨眨眼。“等我电话,我很快会Call你,掰!”
语落,他摆摆手,潇洒走人。
春雪目送那道嚣张的背影,半晌,转过身来,这才惊觉转角阴影处,有个男人默默伫立。
是杜唯。
他都看到了?
春雪凝定原地,一动也不动,他同样也不动,只是静静地,与她四目相凝。
她很想看清他幽邃的眼潭是否潜藏着一丝醋意,但他藏得太深,她读不懂。
终于,他扬起低沉的嗓音,却是催她回房。“早点睡吧!明天你得跟我进公司,上经营管理的第一堂课。”
语落,他也不等她回应,径自丢下她离开。
她暗暗咬牙。
“她是谁?”
“你不晓得吗?她是顾家的公主。”
“顾家的公主?不是吧,顾家公主我见过的,是一个很漂亮很娇的女孩,这女的虽然也长得美,但不是同一个人啊!”
“你见过的那个是沈意诗,这个是董事长的另一个外孙女,听说以前一直住在日本,最近才回来台湾的。”
“这样啊。那她进公司干嘛?来参观的吗?”
“好像不单纯是参观,听说执行长前几天有请人力资源部安排一个职位给她。”
“什么?她要进来工作?”
“嗯。”
“拜托千万不要空降到我们部门,我可不想跟皇亲国戚一起工作,一定超难伺候的!”
“就是啊,去年沈意诗在会计部实习,听说把那边闹了个鸡飞狗跳。”
“真是的!饶了我们这些小人物吧……”
一早进公司后,春雪便在杜唯亲自陪同下,将整栋办公大楼上上下下绕了一遍,杜唯很详尽地向她解释每个部门负责的业务范围。
员工同仁纷纷对两人投来好奇的视线,春雪也隐约听见不少耳语。
看来他们并不欢迎她。
也对,如果是她,也不喜欢有某个社长亲戚空降公司,明明不懂得公司的运作还偏爱插手管事。
“你真的打算安排我在公司工作?”
参观过整栋办公大楼后,两人来到杜唯的私人办公室,春雪忍不住问。
他点头。“这是董事长的指示,他希望你尽快熟悉公司的业务,我想安排你进来工作是最快的方法。”
“可是我在这里能做什么?”
“你精通英、日语,以前在短大也修过基础的经济学跟会计学课程,我想先安插你到项目开发小组担任助理。”
“项目开发小组?”
“嗯,最近公司有个很重要的投资案,要开发一个主题时尚广场,各部门都投入很多资源和人力,主要就由这个项目开发小组负责居中协调。你加入这个小组,可能暂时只能做些字处理之类的事务性工作,但这个小组的成员都是各部门调集来的菁英,对你了解我们公司的运作跟企业文化很有帮助。”杜唯一面说,一面从电脑里下载文件到随身碟,然后交给她。“这里头有一些这个主题时尚广场的相关资料,你有空时先看一看,消化一下。”
她接过随身碟,意味深长地注视他。
根据顾长春的说法,他应该是最不乐意她成为公司接班人的人,可他却大大方方地让她参与公司最重要的开发案。
对她,他是怎么想的?他也认为她是个麻烦的皇亲国戚吗?
“你先坐那边沙发,桌上的是给你用的,你可以趁现在看一些资料,下午我带你去巡视工地现场。”
话语落下,他不再理会她,径自坐在办公桌前批阅公文,电话一通又一通接不停,相当忙碌。
春雪告诉自己,她该专心研读开发案的资料,可不知怎地,心神总是游走不定,视线一再被他的身影吸引。
他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很专注,她喜欢看他和客户洽谈时那神采奕奕的自信样,也爱看他偶尔遇到难题时,眉宇收拢,眉间微微凹下一道皱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