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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作者:匪我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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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会d

2个宝宝 LV.24

这是一个悲凉的传奇。我一直这样想,香港那个地方只适合轻喜剧或轻悲剧,因为它是一个很动态的城市。换句话说是朝蔑险三暮四,它是没有失败和结束的,一天不盖棺,一天不定论,你输了——没什么了不起,爬起来再从头来过。没有所谓的历史洞基,也就没了沉淀,所以它的一切都是轻飘飘的,像夏天池塘里水面上的浮萍,绿倒是绿,也挨挨挤挤长得热闹,只是没有根,浮着,一个浪过来,就散开了,换了一切在旁边,于是从头来过。台北就不一样了,或许是台北的文化背景使然,所以我总以为它是一个悲凉的城市,灰蒙蒙的就好象我现在字体的颜色一样,沉甸甸的坠着你,永远也起不来认铜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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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会d

2个宝宝 LV.24
1楼

第一章



  天气热的像是太阳要坠下来了一样。阳光照在那些高大建筑物的玻璃幕上,更加刺眼的叫人不敢看。

  今天晚上大概会有一场雷雨吧。傅圣歆有些烦躁的想,屋子里冷气打得不高,她又一直不停的在做事,所以还是热。她放下了那些厚厚的帐目,走过去调冷气。冷气开关是个漂亮的嵌在墙里的小匣子,她从小就玩熟了的东西,掀开那木纹的盖子,把那个红色的钮拔到最下,天花板上的冷气出口顿时发出一阵嘶嘶的风声。

  中央空调系统严重老化了,所以用起来总是有噪音——这里的一切都老化了——褪成粉黄色的墙、茶色的玻璃窗、乳白色的写字台、乳白色的地砖……都是她熟悉得和自己手纹一样的东西,怎么就已经这样陈旧了……

  想一想也该旧了,这幢写字楼是她四岁那年迁入的,一晃眼二十多年就流水一样的过去了,水面上有过许多的漩涡和美丽的泡沫,可是水流匆匆,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间办公室是她儿时的游戏乐园,那宽大的桌子底下,多少次她藏在里头,让父亲好找,那乳白的文件柜上,还留着她用铅笔划下的浅痕……

  她将头搁在椅背上,静静的打量着这熟悉的一切。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她真有些害怕,噩耗一个接一个的传来,都是顺着这条细细的电话线。可是,还是得听。是福是祸,反正最坏的事情早就发生了,还怕什么呢?

  秘书李太太那有些哑哑的声音:“傅小姐,蔡经理电话。”

  蔡经理的声音也是疲惫不堪的:“圣歆,对不起。”

  她的心直直的坠下去,坠进望不见底的深渊里,背心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她扶着桌子,心里也一阵阵的发虚。“我尽了全力了,可是他们不肯放过我们。他们要斩草除根,我求他们给我们一个苟迁残喘的机会,他们都不肯。”

  她的手心里也都是湿濡濡的汗,听筒在手里滑腻腻的总像是拿不住了,她的声音也不像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嗡嗡的在耳边响着:“他们到底要怎么样?”

  “他们要看着我们清盘。”

  她早知道的,不是吗?

  蔡经理的声音中透着疲乏与悲哀:“我跟了董事长二十七年了,我没有本事没有办法……我救不了董事长……我连他最后的基业都保不住……”“蔡伯伯,这不怪你。”她的声音也是乏到了极点:“我们都已经尽了全力了。”

  背心里的汗冷了,衣服贴在身上,冷得令她打了个寒噤。也许是冷气开得太大了吧。她伏在沙发上,冰凉的芙蓉簟贴着她的脸,二十年,芙蓉簟也摩挲成了温润的红色,滑不留手的芙蓉簟呵!一格一格的凉贴在脸上,又有一条一条的热顺着脸流下去……

  斜阳一寸一寸的正从窗外坠下去,酸酸的麻意也正顺着腿爬上来,她一动不动,呆呆的瞧着那一分一分移过来的余晖。

2017-08-09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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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阳光终于怯怯的站到了她的手边,照着她指上那枚戒指,独粒的钻石反射着璀璨的光芒,她早应该把戒指捋下来扔进垃圾桶的,这是污辱,对她父亲的污辱!也是对她最尖利的讽刺!

  她张开手,太阳给纤细的手指镀上了一圈红红的边,白金的指环套在第二个指节下,仿佛天生就嵌在那里。

  戴了六年!什么叫承诺?什么叫天长地久?情比金坚?钻石是自然界中最硬的物质,所以用它来象征爱情,人真是蠢!明知道人心是世上最不可捉摸的东西,还希图用些表面形式来证实,实在是愚蠢的可笑!

  她用力的褪下戒指,站起来打开窗子,轻轻一松手,那点闪亮就无声无息的坠了下去。她伏在窗台上看着,小黑点越来越小,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这里是十楼,底下是繁华的商业区,人头攒动,就像海一样,墨黑的海……没有底……也没有声音……

  风像一双热哄哄的手逼过来,包住了她的脸,捧着、捏着、她透不过气来,往前倾了倾。底下的海更近了,沉沉的诱惑着她。

  窗棂上有根小小的钉尖冒在外面,上面挂着一簇米色的线绒,在风里摇头叹气。她伸出手去,捉住了。她认得,这件毛衣是她织给父亲的。她第一次织毛衣,原本打算圣诞节送给父亲做礼物的,谁知织得那样慢,一直到五月份父亲的生日才完工,送了给他。父亲乐得像个孩子,连连赞漂亮,说可惜天已经热了,恐怕还要等半年才好穿……他没有等到半年,一个月前,他特意换上了这件毛衣,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全家福的照片,就从这扇窗子里纵身跃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袭上来,她猛得缩回了身体,“啪”一声关上了窗子。

  不!她不能。父亲那洇满泪痕的遗书上,字字都被泪水漾开了,字字她却都看得清清楚楚:“……歆儿……我最疼爱的女儿……我抱歉……我深深的内疚……我要走了……把这样一幅重担留给你去挑……我是多么的自私……”

  是的!他自私!他就这样狠心把她推到这绝路上,让她去抵挡翻天覆地的巨浪狂澜!

  她还记得自己抱着父亲冰冷的身体,那冰冷几乎连她的心都冻结了,她抱着父亲狂哭:“爸爸!你叫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爸爸……”

  亲她疼她的父亲永远都不能回答她了,她恐惧而绝望的嚎啕大哭,一直哭得声音再也发不出来……

  她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再也没有哭泣的权力了。从今以后,一切的软弱,一切的眼泪都只可以往心里咽。再也没有人来为她遮风挡雨了,她要挑起一幅父亲也挑不起的重担。

  她根本没有资格逃避!

  她挺了挺脊背,手下意识的抚向电话。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在指尖蠢蠢欲动。揪心的痛又泛上来,她真是要疯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门上响起细微的剥啄声,是李太太。她的样子憔悴,眼圈红红的。毕竟她做了父亲十四年的秘书,宾主之谊非浅。这些天也辛苦了她,日夜和她一块儿想着办法,回忆着可以求救的关系。哪怕有一丝可能有希望的,她都找了出来告诉她。

2017-08-09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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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她说:“傅小姐,下班了。”

  “哦,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呆一会儿。”

  “傅小姐……”李太太欲语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那你可也要早点儿回家,明天还要上班呢。”

  李太太走了,屋子里又静下来,静得像坟墓一样。她坐回沙发上,这是她的老位置,小时候玩得倦了常常就在这领芙蓉簟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永远盖着父亲的西装外套……

  她站起来,给蔡经理打电话,她问:“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蔡经理不说话,她也知道自己是站在绝壁上头,根本早已是无路可走,可是还是想多此一问。

  她说:“帮我联络简子俊,我去和他谈。”

  蔡经理怔了一下,才说:“是。”

  简子俊!她对自己冷笑,没想到她还可以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个名字来!简子俊!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两小无猜的年华。

  “俊哥哥,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那当然,我们两个人最好,我当然要娶你,你当然要嫁给我。”

  ……

  这种痛一直痛入肝肠,痛入骨髓,痛得五腑六脏都扭曲了……

  第二天蔡经理才得到答复转告她:“简子俊的秘书说他没有时间。我想是他不想见你。”

  不想见她,那么她是否该觉得可以聊以自慰?他起码心虚,觉得有愧于她,所以不敢见她?

  错了!大错特错!是他根本就不屑于见她,她今天算什么?一点儿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她凭什么来耽误他宝贵的时间?!

  她冷汗涔涔。父亲一手创下的基业绝不能落入这个人手中。就算玉石俱焚,她也不会让他踏进这里,在父亲的国土上耀武扬威。她不允许!

  在这一秒钟内,她就下定了决心,她决定孤注一掷了,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她输得起——只不过还有一条命罢了!

  她说:“那好,替我联络易志维。”

  蔡经理吃了一大惊:“易志维?!……傅小姐……”

  “告诉易志维,我想和他谈谈。”坚定的口气更像是在告诫自己什么……反正……她早就生不如死了……

  反正……她早就一无所有了……

  易志维也不肯见她。的确,易总裁日理万机,哪有空来答理她……傅家现在是落水狗,人人都再打上一竿,只怕它不死!

  她想尽了办法,她自己给易志维打电话,从总机到秘书室,一层一层的通报上去,最后是易志维的助理彬彬有礼的告诉她:“易先生目前不在台北。”

  她想别的办法,她甚至于亲自到东瞿的写字楼下去等。可是一无所获,最后东瞿的总机都不把她的电话转进去了,一听她的声音就挂掉。

  她真要是要绝望了。

  这个时候李太太想出了办法,她在八卦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易志维的文章,文章里提到说易志维有一个僻好——每天早上到阳明山高尔夫俱乐部去打几杆球。

  阳明山的这家俱乐部,是台北最有名的销金锅,非会员想要入内比登天还难。可是傅圣歆有会员卡。应该说是她父亲的会员卡,这家俱乐部一年审定一次会员资格,交纳天文数字的会费,然后再发放这一年的新卡,这种会员卡是身份的象征,所以傅良栋不喜欢打球,却年年申请——没想到今年却派上了用场。

2017-08-09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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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傅圣歆一清早就去球场守株待兔,果不然,七点多钟就看到易志维那部银灰色的林肯驶入了停车场。

  她的心怦怦的跳着,眼睁睁的看着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一双高跟鞋踏在地上,漂亮的美腿、纤美的腰肢、一张美得眼熟的脸孔,傅圣歆认出来了,是影星祝佳佳。

  易志维终于从车里下来了,祝佳佳立刻挽住了他,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向餐厅走来。

  傅圣歆在餐厅门口迎了上去:“易先生。”

  他扬了扬眉,不太高兴。不过他是世家子弟,讲的就是风度。所以礼貌的含笑问候:“傅小姐,来打球?”

  寒喧了这一句,立即想挽着美人走开。傅圣歆却急切的说:“易先生,我只占用你五分钟。”

  他耸耸肩:“我很忙。”

  她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不至于忙到连五分钟时间都没有,对吧?”

  他笑了一下:“好吧。我就给你五分钟。”转脸对祝佳佳说:“去那边叫好东西等我,我马上过来。”祝佳佳甜甜一笑:“好。”款款走过去了。

  然后他抬腕看表,看样子真的要倒计时了。

  她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艰难的措词:“易先生,现在只有你可以救华宇。我可以把30%的股权以一个象征性的价格卖给你,你做执行董事。”

  他又笑了一下:“谢谢。我不感兴趣。”

  “易先生,华宇并不是无药可救,它一直是蓝筹股。如果你给个机会给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看了一下表:“还有四分钟。”

  “易先生……”

  他打断她的话:“傅小姐,我很同情你现在的处境。不过很遗憾我不能帮你。我对华宇不感兴趣,相反,我很乐意看到它倒闭。傅小姐,我提醒你,我们是世仇,我的父亲是因为令尊的缘故,以致心脏病发作而去世的。当年我就和你一样,是家破人亡。你说,今时今日我会不会帮你?”

  “易先生……”她苍白无力的垂下头去:“我很抱歉,可是……”

  他笑了笑:“你来求我,还不如去求简子俊嘛,你们是世交,比起我这个世仇应该有感情多了吧。”

  她狠狠的咬着牙:“易先生,我宁愿来求你,也永远不去求他。”

  “哦。”他漫不经心的笑着:“你大约已经求过了,他不肯见你,所以你才来找我。”

  她心底的寒意冒起来。

  易志维对于察言观色,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事,一见她的脸色,就微微一笑:“我说对了吧?傅小姐,我建议你还是对简子俊去下功夫,也许他会念点儿旧情,给你一条生路。”

  她抬起眼睛来,话中已没有了感情:“如果他要给我生路,他早就手下留情了。易先生,我的确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我们都心知肚明易傅两家的恩怨,我不敢奢望你仗义出手,易先生,我了解你,你是一个优秀的商人,我想,你也许对某些商品会有些兴趣。”

2017-08-09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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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他若有所思:“比如?”

  “比如……”她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我!”

  “你?”他大笑起来:“这倒是个很有趣的提议,不过,你说你了解我,想必知道我一贯的作风,我从来就要求物有所值。超过我心里的那个价位,我一分钱也不会多出。”他恶毒的打量着她:“我想,傅小姐,你值不了七亿。”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插在她心上,她的舌头发硬,可是她不能回头就走,她既然来了,就准备受这种污辱的:“易先生,我不要那么多,你只要给我三亿,我就有办法让华宇起死回生。”

  他笑得还是那样恶毒,慢吞吞的说:“三亿?你也值不了这么多。”

  “三亿是我连带华宇,华宇虽然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烂船也有三斤钉,何况昔日的民间第一大银行,我们只是周转不灵,旗下的各子公司其实都还有实力。”

  他还是笑:“花三亿买一个女人和一条烂船,这不是我的作风。傅小姐,谢谢你。你还是另找别的买主吧。”

  “易先生!”

  他举起手腕来:“傅小姐,五分钟到了。”径直绕开她向祝佳佳走去。

  “易先生!”她咬一咬牙:“如果你拒绝我,你一定会后悔的。简子俊想要的就是华宇,我不愿意卖给他,所以我才来找你。你心知肚明,简子俊今后十年里绝对是你最大的敌人。你现在如果不防患于未然,迟早一天东瞿会像华宇一样!”

  他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她:“傅小姐,你有很能打动人心的伶牙利齿。简家失去你这样的儿媳人选真是他们的不智。”他停了一下。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是吗?

  他说:“这个礼拜天我打算去纽约办一点儿私事,傅小姐,纽约见。”

  她半天喘不过气来,天花板上的吊灯亮得好刺眼,刺眼得让她觉得头晕。她不敢相信,她成功了?不!只成功了一半,她知道,有一场坚苦卓绝的战役正在纽约等着自己。

  她没有退路的,她一定得赢。

2017-08-09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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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第二章



  回到家里就翻箱倒柜的找护照和签证。家里人多,少不了就有人去多嘴,她的继母就气吁吁的走了过来:“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向来不大和她多说话,只管把床头柜上的抽屉都打开来找:“我去美国和一个客户谈谈。”“去美国见客户?公司现在都要倒闭了,还见什么客户?”继母的眼睛盯着她的手,护照和签证都找到了,她一样一样的收拾化妆品、珠宝、衣服。父亲过世后,她就没穿过鲜色的衣服。可这回不一样。她狠了狠心,把衣橱里几件漂亮的礼服都拿出来装到箱子里。

  继母起了疑心:“你去国外,不回来了是不是?”

  她不答话,把首饰一样样装了起来。继母就嚷开了:“好!好!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就要撇下我们孤儿寡妇远走高飞?你父亲偏心,偏的好!把股权全留了给你,你倒一甩手就走!你走可以,你把股票留下来!”她“啪”一声合上箱盖,淡淡的反问:“把股票留下来?你不知道外头的市价吗?那些股票还值什么?”

  傅太太狠狠的瞪着她:“你不要以为我不懂!公司虽然要倒了,股票并不是废纸。早有人开了价,只不过你不愿意卖。你的花花肠子我知道,你是怕我们分了你的,和简子俊齐了心来逼我们母子走路,好独吞这家私!”一边说,一边就嚷:“可怜你父亲只有圣贤一个儿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爸爸,一点子活命的钱还被别人算计……”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圣贤啊……我苦命的孩子……我们娘儿的命怎么都这么苦……你妈没有本事啊……”

  她这一哭,圣欹、圣欷都进来了,姐妹两个就劝:“妈,别哭啦。”圣欹就说:“大姐是出国有事,怎么会不回来了?”圣欷也说:“大姐一向有情有义,怎么会做这种事,自家骨肉,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傅太太“呸”了一声:“你们懂个屁!要不是我替你们说话,你们连今天这点东西都没有!什么自家骨肉,你们的父亲让鬼迷了心了,就认得她一个是姓傅的。我们娘儿们算什么?连给人家提鞋也不配!”

  圣欹说:“妈!你真是糊涂了。”对圣歆强笑:“大姐,你别和妈一般见识。爸爸出了事后,她都糊涂了。”圣欷搀起傅太太来:“妈,咱们回房歇歇。”姐儿俩连哄带劝,把傅太太架走了。圣歆让这一闹也乏透了,无力的坐在床上看着行李箱子。圣欹又进来了,也呆呆的看着她的行李。

  她叫了一声:“圣欹。”圣欹抬起头来,幽幽的说:“大姐,你不会真的抛下我们不管,是吧?”

  她的鼻子一酸,圣欹缓缓的走过来,在床前坐了下去,将头依畏在了她的膝上,郑重的、依畏着:“大姐……我们没有了父亲,再也不能没有你了……”

  膝上的热流顺着腿慢慢的向下蜿蜓着,她的眼睛一热,眼泪几乎又要流下来了,她连忙将下巴搁在了妹妹的头上,妹妹的发香沁入鼻端,她用手搂着妹妹,她得让自己知道,自己不光得为父亲和自己活着,她还有弟妹,她还有骨肉至亲。不管怎么样,她得想法子,好好活下去。

  在纽约的J.F.K国际机场大厅,易志维的私人秘书黄敏杰来接她的班机。她和黄敏杰打过几次交道,以往的印象都是冷淡淡的。今天也并不热络,只说:“易先生派我来接你。”就叫随行的司机替她拿起行李。

  她被送到酒店的一间套房安顿下来。刚刚洗了个澡,略解了一路的风尘与疲惫,电话就响了。是易志维打来:“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吗?”

  “还好。”

  “我在楼下的餐厅等你,替你洗尘。”

  她挂上电话就找衣服化妆,一颗心跳得又快又急,就像初出道的演员登台前的怯场。衣服是最主要的道具,可是她挑来挑去,没一件合意的。不是样子老气,就是颜色太俗。最后她一横心,就随便取了一件小礼服穿上,左右她是比不过那些明星。

  走进餐厅时,心还是怦怦的跳。易志维一向绅士派,站起来替她将椅背虚拉一拉,让她坐下来。这才回自己座位。打量了一下她,笑着说:“我原以为会看到一只开屏的孔雀,原来估计错了。”

2017-08-09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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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她也笑了一下,坦然道:“反正我怎么也比不过你的祝佳佳,索性就素面朝天。”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伸手就招呼侍者来点菜。

  他绝口不谈公事,她也只得顺着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讲些纽约的游玩去处。一顿饭吃下来,她真有些吃力。和他这样聪明的人在一起,还想算计他,实在是吃力的事情。又得步步小心,防着自己反而上当。她剩下的只有自己,一旦连最后的本都蚀了,她就再没有翻身之日了。

  喝完了餐后咖啡,他就说:“我住你隔壁,咱们回房间聊一聊吧,这里太吵,不适合谈话。”

  该来的躲不了,她不言声的站起来,他替她将皮包拿来给她。两个人就乘电梯上楼去。他的房间虽然在她的隔壁,可是要大许多,有繁复的层层套间,到处摆满了鲜花和水果。他笑着说:

  “本来是想订三个普通套间,你我还有黄秘书各一间。可是酒店只有两间套间了,还剩就是这蜜月套房。我只好就住这一间。”

  她有些窘,极力的找话来说:“你是来办公事的吗?事情办完了?”

  他微笑着:“没什么事要办。我只是在这儿等你——台北人多眼杂。”

  其实她也猜到了几分,但听他坦白说出来,倒是意外。她的心“扑扑”的跳着,搭讪着拿起桌上的凉水瓶倒了杯水,喝下去并不觉得凉,可是一颗心跳得那样急,怎么也得找话来说。于是走到窗前去,眺望了一下街景:“你这露台上倒不错,我那边看不到那条街。”

  他也走过来,就从后头抱住了她的肩:“夜景更好呢,我邀请你来看。”

  她挣扎了一下,他倒立刻松开了手。她回转身来看着他:“我急着要用钱,你应该知道。”

  他笑了一下,也就走开去了。说:“你第一次来纽约吧,我带你出去走走,我应该是个合格的导游,我在这里读了四年书。”

  她只得答应了,跟他出去。他没有带秘书和司机,自己开了车子载了她去游历。她第一次看见他开车,样子是很严肃的。他平常都是灵动的,水一样,一瞬眼就变了另外一种样子。于是不知为什么,她笑了一笑。偏偏又让他瞧见了,问:“你笑什么?”

  她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在想你在办公室里的样子,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很严肃。”

  他笑了一下:“差不多吧,反正秘书们都抱怨过。办公室里谁的心情可以好起来?累得半死还要装出好脸色给下属看,又不是他们发薪水给我。”

  她陪笑了一下。他瞥了她一眼:“你很怕我?”

  她的心又跳得厉害了,她低低的说:“我当然怕。你是我唯一的生路。”

  他又笑了:“这倒是老实话。你知道不能在我面前玩花样,所以干脆老老实实——就好象明知比不过祝佳佳,干脆就穿件最平常的衣服。”

  她心里的寒意又涌上来:他简直就是看透了她了。

  他说:“那,你现在又在害怕了,对不对?”

2017-08-09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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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她不说话,他又说:“怕我好。比爱我好多了。”

  她诧异的看着他,他微笑着:“我忘了警告你了——千万不要爱上我,我受不了麻烦。”

  她将头撇过去看车窗外的景色。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正不以为然,我这个人是怕了女人了,要死要活的说爱我,你这种更可怕——有勇气有决心的女人,一旦确定目标就会全力以赴,至死不悔。你若爱上我的话,我真的会被你缠死,所以请你注意,别给我们两人添麻烦。”

  她不得不回过头来了:“你放心,那是绝对不会的。”

  其后的几天,傅圣歆过得提心吊胆,可是居然与易志维相安无事。可是越与他相处的久,她就越觉得害怕。他实在是个太变幻莫测的人,上一秒和下一秒永远判若两人。她更猜不出他到底意欲何为,他再也没有邀请过她去他那边看夜景,也没有踏进过她的房间一步。他们白天总是相偕出游,晚上吃过晚饭后也偶尔一同出去散步,可是他成了最有风度的绅士,彬彬有礼的和她保持着距离。

  这样过了几天,她疑惑他是不是欲擒故纵,所以就提出要回台北,像兵法上的引蛇出洞。他没说什么就叫秘书订了机票。

  临走前一天晚上,他们还是在酒店吃的晚饭。傅圣歆多喝了几杯红酒,自己不免有些头晕眼花了,易志维送她回房间,她立在房门口,低低的问:“不进去坐会儿吗?”

  他笑了:“你真的喝醉了?钱我还没有存进你的户头呢!”

  这句刻薄话气坏了她,她气得浑身发抖,他明知道她还是得来求他,所以早就等在这里,等着看她的笑话。他沉得住气,终于让他等到了!反正自己是上了他的当了,就为当日在他房里她的那句话,他够有耐力,只为了她一句话,斤斤计较的男人!

  她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无耻!”

  他大笑:“这是我第一次在这种情形下得到这样的评价——前几次人家这样骂我,可都是因为我未经女主人同意闯进了她的房间呢!”

  她气得脸都红了,急着要打开门,可是那钥匙不知怎么就不听使唤,手一哆嗦竟掉在了地上,她蹲下去要拾,他早就拾了起来,熟稔的打开了门,她推开他冲进去,转身就要摔上房门,他早一闪身就进来了。她是气坏了,连忙把他拦在玄关处,口不择言就说:“你做什么?”

  他讶异的扬了扬眉:“是你刚刚请我进来的呀。”

  她的胸剧烈起伏着,他实在够卑劣,总是设下了陷井让她往里头钻。果然,他微笑着,伸手抚上她的脸:“你省些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总是可以看穿她在想什么,所以她处处受制于他。

  “你又怕我了,对不对?”他的双手捧着她的脸:“不过,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害怕的时候是最美的?”

  她的身体又开始颤抖了,他有时候也说甜言蜜语,比如像现在这一种。可是话到了他口里,就成了口蜜腹剑,她知道的,他哄着你的时候,多半又是你上了他的恶当了。

  果不然,下一秒钟,她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他缠绵的吻上来,吻得她身体发软——他还没有答应帮华宇!用他的话说,钱还没有进她的户头!

  第二天在飞机上,虽然和易志维的位置是坐在一起,长达八个多小时的飞行,她却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她从来没有这样恨一个人,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最恨的人大约就是简子俊了。今天她才知道还有人比他更可恨!简子俊起码是光明正大的算计她,光明正大的抛弃她,可是易志维!她紧紧的咬着牙,他简直就是全世界最阴险最卑劣的男人!

2017-08-09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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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今天早上他竟然还若无其事的嘲笑:“你现在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气得几乎抓起床头的花瓶向他砸过去。他却笑着提醒她:“你最好快点儿收拾,不然就要误了班机了。”

  她让恨搅得心里一团乱。上机后就只盼着飞机快快降落,自己好一下机掉头就走,永远不再见这个混蛋的面。

  终于盼到飞机降落,她风风火火的下机,取行李的时候却不得不慢下来,他到底又出现在旁边了:“叫黄秘书代取吧。”

  她不理他,只想快快离他远一点儿,转身就往外走。他偏偏要跟出来,她恨恨的站住脚:“你还想怎么样?”

  他闲闲的说:“不要以为我跟着你,这是机场的出口,你走得,我就不能走?”

  她气绝,掉头又往外走。刚走出安检通道,他突然搂住她的腰,她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他敢如此无礼,正要挣扎,他却猝然的吻上来,她吓得呆了,真的呆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正好又让他占尽便宜,等到她醒悟过来,眼前早已是一片白光——起码有二十部相机正对着他俩狂拍,镁光灯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黄敏杰赶上来解围,记者们哪里肯依?七嘴八舌的问开了:“易先生,你是和傅小姐在拍拖吗?”“易先生,你和傅小姐是双双出国度假归来是吧?”……

  易志维却不高兴了似的。拖着她在秘书的配合下杀出重围,急匆匆就上了在机场外候着的私家车。记者们追上来,对着车子还一阵狂拍。

  车驶上了交流道,他才把绷着的脸放松了,笑逐颜开:“明天社会版头条准是我们两个。”

  她悟过来:“你是故意的?为什么?”话一出口自己也猜出了答案,立刻又气得够呛。他是唯恐人家不知她损兵折将,所以用这方法来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他手下败得一踏糊涂。

  果然,他笑:“是又怎么样呢?”她恨极了,又明知言语上也赢不了他,只得掉过头去不理他。

  她没让他送自己回家,只让司机把自己载到了公司门口下了车。他还和她道别:“有空找我喝咖啡。”

  她狠狠的瞪着他,有可能的话,她一定会杀了他!

  她叫了计程车回家去。家里早吃过晚饭了,静悄悄的。正合她的意,她无声无息的回到自己房里去,关起门来才象是一口强撑的气散了。她扑到了床上,床上铺着她从父亲办公室里拿回来的那领芙蓉簟,冰冷的芙蓉簟。她把火热的脸贴上去,像贴在父亲的怀里。

  “哦!爸爸……”她低声的呼唤着,痛苦的呐喊着。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第二天她下楼吃早饭,家里人才知道她回来了。大家正炸了锅一样,纷纷的争着报纸看。一见了她,倒鸦雀无声了。圣欹叫了声:“大姐。”把报纸悄悄的藏到身后去,她伸出手:“给我!”

  “大姐!”

  “给我!”

  圣欹怯怯的将报纸给了她,她一眼就瞧见头版巨幅的照片——正是自己与易志维热吻的镜头。她的头一阵阵的发晕,眼睛也发花,吃力的读着报纸上的套红大字标题:“易志维红颜新宠”下头是小字,看得更吃力:“记者昨夜巧遇机场热吻。易志维未发一言携美匆匆而去,有人认出照片中女主角为已故著名银行家傅良栋的长女傅圣歆。易志维在私生活方面一向保守低调,此次在大庭广众之前与女友热吻,足见此女友与其关系非同一般。有同机者告诉记者,两人在机上坐位相邻,频频有亲昵举止,显然正处于热恋中……”

  她的肺都快气炸了,“大姐。”圣欹又在怯怯的叫她,她知道家里人怎么想,公司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却跑到美国去和男朋友度假,尤其这个“男朋友”是易志维。

  果然,傅太太说:“圣欹!你少在这里聒噪我们大小姐,人家现在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只怕你们爸爸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逆子呢——有志气啊,搭上了易志维,好啊,都能拍部电视剧了!”

  傅圣歆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忍下这口气,转身说:“我去上班。”

  一到办公室就接到李太太报告:“中银的徐董打电话找您。”

  银行找她还有什么事?逼债。她欲哭无泪:“接进来。”

  一接通她就说:“徐董,我真的是在想办法了。”

  “我知道。”徐董的态度竟然迥乎寻常的好:“世侄女,不要急,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慢慢来。”

2017-08-09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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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一刹时她真以为自己耳朵有了毛病,半晌做不得声。又听徐董说:“这样吧,我们约个时间吃顿饭聊一聊。唉,自从你父亲出了事,我心里也乱得很,没有来关心一下你。”

2017-08-09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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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第三章



  她受宠若惊:“徐伯伯您太客气了,说这样的话倒叫我心里过意不去。不如我们晚上边吃边谈。”徐董满口答应了,她挂上电话,仍象是在做梦一样。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苦苦的祷告与祈求,所以出现了奇迹?还是父亲在天的亡灵保佑,保佑她在绝望里得到了这个峰回路转的机会?

  反正,世上终于让她看到了奇迹,她像个孩子一样的跳起来,出去告诉李太太。李太太也高兴的只叫“阿弥陀佛”,她微微眩晕,天啊,你还是公平的,你还是听到了我日日夜夜的哀求。

  李太太乐呵呵的:“我看今天是我们华宇的转运日。”一句话提醒了她,她说:“我给另外几家银行打电话试试口气,也许今天幸运足够让我们有个大大的惊喜!”

  她今天真的幸运得过火,几家银行的态度都有极大的改变,其中富裕银行还和中银一样,客客气气的和她谈起了老交情,婉转的表示想和她餐叙,她一口就答应了。打了这样四五个电话,简直是喜上眉梢。早上那点不愉快烟消云散,无影无踪,高兴的打了电话回家去告诉圣欹:“我今天晚上约了人,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了。”

  晚上施施然去赴中银的饭局,徐董的态度真的与从前判若两人,一口一个世侄女,把她夸得一枝花似的,说她有本事,把父亲的基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叹了口气:“徐伯伯,我们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欠中银的钱,我已经尽量在想办法了——只怕近期内到帐的那些拆借,我并不能够马上轧过去。”

  徐董笑呵呵的:“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了,世侄女怎么还这样见外?等你手头活一点儿再说不迟。”她大喜过望:“徐伯伯,您是华宇的活命恩人,您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铭记于心的,家父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您的恩德的。”

  徐董说:“看你说的,徐伯伯都要不好意思了。”停了一下,说:“其实伯伯也是有求于你。”

  她脱口道:“只要圣歆做得到的,我自当粉身碎骨,再所不辞。”

  徐董打个哈哈:“哪有那么严重。只要你一句话,我相信志维是肯听的。”

  她晕头转向:“志维?”

  徐董连忙说:“对啊,只要东瞿指缝里漏点儿给我们,中银就享之不尽喽!”他笑着:“易志维少年英雄,我们这一班老家伙是望尘莫及了,我们聚在一起,大家说起来,都说今后金融界是易志维的天下啊。”

  易志维?!

  她的大脑中一片混沌,不懂何时与这个名字扯上了联系,她不是在和他谈拆借的事情吗?事情一点儿一点的明白过来,她终于明白过来。不是老天垂怜,不是她幸运——是易志维!

  是她与易志维的那段花边新闻起了可笑的作用!人人都以为她真的是易志维的新宠,银行家更是想巴结易志维,所以都给他三分薄面,所以都想来和她套交情。她呼吸困难,喉中像哽了一个硬块一样难过。什么世交,什么旧情,是她又有了新的价值,他们才放过她,不敢赶尽杀绝。

  她真怕自己会昏过去的,她吃力的呼吸着,徐董还在喋喋不休的讲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圣歆。”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是谁在叫她?她迟钝的转过脸,她的脸色本来白得像梨花一样,这一看,连唇上最后一抹血色也消失了。

  易志维!

  他还是笑得那样风度翩翩,走过来:“真是巧,你也在这里。”徐董早笑得和弥勒佛一样了:“易世侄,可真是巧。”

2017-08-09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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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她根本就没了思维的能力,呆滞的坐在那里。他故意的从后头圈住她的脖子,亲昵的说:“别气了,我又不是故意让那帮记者看到的。”一边说,一边向徐董笑:“她就是这个样子,遇上一点点事,就不爱理人了。昨天在机场让记者拍到我们两个的照片,她恼了,今天连我的电话都不听了。”

  他真是撒谎专家,这样的话说出来眼睛都不眨,她推开他,他顺势拖开一把椅子来坐下:“你们聊什么呢?”

  徐董看见他们两个的情形,知道一对情人闹了别扭,在耍花枪,怪不得刚刚说到易志维,傅圣歆的表情不太对。所以笑容可掬的说:“我们正说到你呢。”

  他瞥了圣歆一眼:“说我什么?圣歆准说我的不是。”

  徐董说:“哪里,圣歆正夸你呢。”

  他的目光溜溜的过来,真叫她招架得有些吃力,只好低下头去。徐董一拍头:“瞧我这记性,约了人打牌,竟忘得一干二净。可迟了,要走了。”冲易志维一笑:“你和圣歆慢慢聊,真对不起,我得先走了。”

  他走了,易志维就坐到了他原来坐的位置上,正冲着傅圣歆的对面,就低了头瞧:“怎么?在哭呢?”她把脸一扬:“我哭什么?我笑都来不及呢,他们要巴结你,所以连我都沾了光,托你的福,我看我这次真的要化险为夷了。”

  他一笑:“你明白就好。我只要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他们就会给我几分面子,你和你的华宇就有机会翻身。”她诧异的看着他,他微笑:“物有所值,你和华宇值得我亮出我易志维三个字。这三个字可是金字招牌,千金不换,你打算怎么样报答我?”

  她看着他,他还是笑得那样恶毒,她心里的冷一丝一丝的沁上来,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的名字太值钱了,他昭告天下她是他的禁脔,所以她才被那群银行家重新估量利用价值。他早就有预谋的,他早就算计好的,他不用真金实银的拿出钱来,她和华宇就可以逃出生天,她打了个寒噤。好吝啬的人!

  像他这样铢毫必计的精明商人,他一定会在她身上收回比投资多上十倍的利益才会甘心,他会要她做什么?

  “你又在害怕了?”他嘲弄的笑着:“你放心,我不是老虎,吃不了人的。”

  晚上她睡得不好,早上起来就有了黑眼圈,对着镜子想用眼影去遮盖,刷上红的也不好,刷上紫的也不好,总像是哭过一样,发闷气将小刷一扔,打在镜子上“啪”的一响,又弹到了地上。易志维在床上懒懒翻了个身:“怎么了?”

  她不作声,弯腰去找那把小眼影刷子,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这件睡衣偏偏又是件紧身的样式,腰里掐得恰到好处,她蹲在那里,只觉得衣服束得人透不过气来。

  “找什么呢?”他问:“大清早的,我以为我算是早起的人了,你倒比我起得更早。”

  软缎的拖鞋踩到小小的、细细的硬物,她移开脚,从地毯的长绒里拾起那枝小刷子。

  他起来了,看她继续化妆,他问:“怎么?没睡好?”

  她淡淡的答:“我择床。”

  他笑:“如果你提议去你家的话,我不会反对的。”她明知口舌上赢不了他,闷闷的说:“我该走了。”

  “还这么早,”他看了看表:“陪我去吃早点打球吧。”

  她从来对任何运动都不感兴趣,可是他很有兴致的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教她如何握球棍。她知道他的用意,整个高尔夫球场上,起码有五位商界中人看得眼都直了。尤其是大利银行的董事长何永基,最后终于忍不住走过来问:“这位是……”

2017-08-09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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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易志维轻描淡写的说:“我的朋友傅圣歆小姐。”

  “哦!原来是傅良栋先生的千金。听说华宇现在是傅小姐在打理?真是年轻有为。傅小姐这样漂亮,又这样能干,志维,你真的好眼光。”奉承话说了一大篇,又问:“两位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呢?”

  不等她出声,易志维就说:“我和傅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何永基指着他笑:“老朋友了还骗得过我?你从来带女人来都是在一旁当观众,今天亲自充教练在教傅小姐,这位傅小姐可够例外的了,还说只是普通朋友?”一见易志维绷起了脸,忽然恍然大悟,自己这么说,不是在揭易志维的旧帐么?难怪他不高兴,这位傅小姐听了,难免会吃醋呕气,自己真是糊涂了。转念一想,易志维紧张成这个样子,傅圣歆在他心里的地位可见一斑,连忙笑咪咪的说:“傅小姐,别多心,我怄志维玩呢,他这个人向来专心,你应该知道的。”

  等他一走开,易志维就笑着对圣歆说:“你现在如果找他贷款的话,我打赌再多他都敢贷给你。”她知道他虽然讲的是笑话,却是实情,心里就更觉得难受。别过脸去用球棍戳着那草地,他知道她不喜欢和他说话,可是他偏偏就爱逗她:“怎么了,哑巴了?”

  他是她和华宇的大恩人,她不能得罪:“没什么。”

  “那怎么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他伸出食指抬起她的脸:“你要学的第一课就是微笑。任何情况下,任何人面前,你都得笑得出来,笑得灿烂,哪怕你恨死对方了,你也得笑着和他讲话。等他以为你是无害的再给他一刀不迟。”

  她深深吸了口气,对着他璨然一笑了。他说的对,在这个世上,她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她会好好的学,用心的学。“孺子可教也。”他在她笑得春花一样盛放的脸上轻轻一啄:“我会好好调教你的。”

  眼前的难关算是暂时度过了,可是她并不见得轻松多少。和易志维在一起是件太吃力的事情,他的心思难以琢磨,变得太快,转得也太快,她只得努力的去跟上。老实说易志维对她算不错,除了有时候骂她笨,说她“朽木不可雕”之外,大多数时候他还算好相处,尤其是他是个绅士派的人,礼貌周到,天塌下来也不会失了他的风度。他教她很多东西,从做人到经商。有些是他对她说:“你在旁边学着点。”有些是她自己看着悟出来的。她喜欢看他对助理讲电话,那种杀伐决断,是外人轻易见不到的。他的口气是最淡薄的那种,就像平常对她说:“晚上陪我吃饭。”,对着助理,说出来的却是惊心动魂的内容:“追加投入,我明天再也不想在交易所见到这支股票了。”

  他偶然的会和她谈到商界中事,讲起那帮财经巨子们总是很讽刺的口气,他讽刺起人来是很毒辣刻薄的,她有时候也是这种讽刺针对的对象,因为她笨。其实从小很多人赞她聪明,只不过和他这样聪明绝顶的人在一起,她就显得笨拙了。他就受不了身边的人半天理会不到他的意思,开始的时候还骂她,后来大约觉得实在是无可救药,所以降低了要求,不再多说她了。

  跟着他的日子稍久,多少摸到了他的一点儿脾气,这一点儿也只是生活习惯上的。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之类,他向来起早,可是如果睡不好就有起床气,绷着脸生气,连打球也会水平失常。所以他没睡好的时候,千万不去惹他。这多少给他添了一点人性味——可是她还是怕他,跟他越久这种怕就越甚,他花了很大的心思栽培她,而她想不出他要的收益是什么。

  他们到底是世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恨简子俊恨到哪一步,他就应该恨她到哪一步,不是吗?或许他要把她培植成才,然后再来出手对付她。因为他的惯例是不向无用的妇孺出招;又或许他太闲了,于是把她当成宠物来调教,今日的易志维纵横天下为所欲为,有本事翻云覆雨,就是常常因为没有对手而闲得近乎无聊。他这个人太聪明、太无懈可击。凡夫俗子望尘莫及,所以寂寞。

2017-08-09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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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她还真想不出自己是哪一点吸引了他,引得他肯相助华宇。她事后将30%的股权划进他的户头,他倒还道了一声谢,不知是绅士风度使然,还是真心实意。她倒是松了口气,她还怕他不肯要呢。有了他做华宇的大股东,无疑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她在公事上渐渐摸出了一点门道,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对这一行又不熟,可是有他在背后指点。明师出高徒,她虽然老是被他骂笨,可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也多少学了他一点皮毛。众人皆知她是易志维的亲密女友,都肯给她面子,她应付着,倒还不吃力。

  她渐渐的把华宇往正轨上带,雷厉风行的改革公司的体制,大批大批的将慵肿的机构人员裁掉。清算坏账,将房产抵押出去,以获取流转资金。易志维在一旁看着,没说什么,可她知道他是默许的。

  这么一来,她不觉就忙起来了,易志维也忙起来了——他新近对一位漂亮的女律师有了兴趣,穷追不舍。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少了,她就索性又搬回家去住了。

  家里就算有万般的不好,到底还是她的家,

  一回家就和继母又吵了一架。因为她裁掉的行政人员中,有继母的弟弟。傅太太早就对她有一肚子的不满,只苦于见不到她,听说她回家了,气冲冲的走进客厅:“大小姐回来了?真是稀客,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见我们傅家人了。”要是从前,她低头就忍了,可是今天她刚在公司盘完账,精疲力竭,回家来听她这样一篇话,好气又好笑:“这是我的家,我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哟!还知道这是你的家,还知道这屋子里的都是你的家人,我还以为你跟了那姓易的,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早就忘了这儿还有你的家呢!”

  她淡淡的一笑:“傅太太,我尊重你是长辈,请你也尊重自己。”

  傅太太见她不像平时那样闷不吭声,越发觉得怒不可抑:“我是长辈?你还知道要尊重我这个长辈?你有姓易的撑腰,你什么时候还把我放在眼里过?你现在威风啊,是华宇的董事长,说一不二,想裁员就裁员,哪顾别人的死活。人家一大家子拖家带口,全指望他那点薪水活命,你太没有良心了!你父亲怎么瞎了眼,把公司交给了你!”

  辱及亡父,傅圣歆就忍无可忍了:“傅太太,请你说话考虑后果。我裁员是工作需要,有用的人我是不会裁掉的。这次裁掉的人我也依法发放了遣散费用。如果他们不满,尽可以向劳动法庭起诉我。你以什么身份在这里向我挑衅?”

2017-08-09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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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第四章



  傅太太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索性耍起泼来:“我算什么东西,我连你脚下的泥都比不上呢!现在公司你作主,我们娘儿几个都在你手里讨饭吃,只有我不识抬举,还想着你给面子,你不把我这个老东西轰出去,就算你有气度了!”一边说,一边就哭:“老爷子!你扔下我们母子就走,现在我们连立脚的地方都没有呵……”

  傅圣歆烦上来了,轻叱:“你住嘴!”

  这下子彻底惹恼了傅太太:“你叫我住嘴?你算什么东西!我好歹还是你父亲的太太,你凭什么叫我住嘴,我哭你父亲你叫我住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反正是要嫁个好人家了,傅家不过是你娘家,认也好,不认也好,饿死我们娘儿几个最好!”

  傅圣歆怒极了,反而笑了——这也是叫易志维逼出来的,越生气他越逼你笑,她笑了一笑,就说:“傅太太,算你还明白厉害关系。你虽然是我父亲的太太,可是我父亲已经过世了,遗嘱上清清楚楚,留给你有大笔的房产和现金。我于人情于法律都没有义务赡养你,公司和这幢房子都是我名下的,我让你住在这里,不过是给亡父面子。你不要以为我就有义务把你当做什么人物,由你来干涉我对公司事务的决策。”

  一席话直把傅太太说得傻了,傅圣歆缓缓的道:“你如果安份守已,我也会给你面子,不把你扫地出门。你如果再这样缠着我胡闹,别怪我连容身之地都不给你!”

  不等傅太太再说什么,转身就回房间去了。

  关上房门,这才生起闷气来。呆呆的坐在那里半天,也懒得动弹。最后还是忍不住,给易志维打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她以为他把电话又忘在车上了,正打算挂掉算了,倒通了

  “是我。”

  他笑起来:“不是说回家的吗?怎么又给我打电话?不会是想我了吧。”她“哧”的一笑:“谁会想你,跟你在一起总是骂我笨。说得我一无是处。”

  “那你还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我怕你忘了我。”

  他“唔”了一声:“你不是说和我在一起总是提心吊胆吗?我忘了你不正好?”

  “那我的公司怎么办?”

  “太过坦白的女人会把男人吓走的。”

  “你说过最恨女人甜言蜜语想骗你。”

  他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奇怪,每次当面你都不喜欢跟我说话,问你十句你只答一句,一讲起电话来,你倒又伶牙利齿。”他笑了,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他说:“现在你放心了,我这几天都不会忘了你的。”停了一下,问:“真的没有事,特意的打电话来?”

  她瞒不过他,他永远洞悉天机。她苦笑:“和人吵了一架,心里很难过。”

  “和家里人?”他说:“我有灵丹妙药,你去逛四个小时的街,买一大堆衣服,保证就高兴了。”

  她问:“有没有新鲜点的主意?”

2017-08-09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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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怎么没有?最后用我的信用卡签单。一想到是花我的钱,你一定开心极了。”

  她“哧哧”的笑,他说话就是这样毒,连说到自己都是这样刻薄。她那里有他一张信用卡,他说过那是道具。隔几天要让人知道她拿着他的信用卡买时装珠宝,这样别人才不会起疑心。她还从来没有用过,今天被他一说,还真想试试了。

  她于是真的上街去买衣服,跟易志维在一起衣服永远不会嫌多,他要出席的各种场面实在是众多,他的女伴最好夜夜新衣,每天一个新造型。而易大少纵横花丛,眼光自然精到,她如果一个礼拜中穿衣重了样,他就会旁敲侧击,提醒她该买新装了。

  她将车开到那间著名的女装店“缤纷”去。这也是第一次光顾这间店子,以往她的衣服都固定在一间老字号买,可是易志维批评过她衣着太单调,她听说“缤纷”是最好的店子,今天就索性来看看。

  “缤纷”果真是名不虚传,她一走进店门,漂亮的女店员就上来笑嘻嘻的打招呼:“傅小姐,我们刚刚到了新货呢!”她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姓傅?”女店员笑吟吟的:“傅小姐谁不认识?报纸上像您这样又年轻又漂亮的女银行家可不多。”

  他们这种店子,专作名人的生意,所以最关注上流社会的八卦新闻。她一想明白,也就不以为然了。试了几件衣服合身,她也不问价格,就将信用卡交给她们去刷。那女店员一看卡号就笑了:“易先生是我们店的老主顾了,那我们给您打个八折。今天易先生怎么没有陪傅小姐一起来?”

  是吗?他以前经常陪女人买衣服吗?看不出来,他向来绅士派,说穿了骨子里也就是大男子主义,没想到还有女人受他如此恩宠,竟然让易志维纾尊降贵来陪她买衣服,这女人一定不同凡响。

  等着她们刷卡,又一位顾客进门,一走进来只觉艳光四射,美丽照人,原来是祝佳佳。她显然是老主顾了,店员熟稔的打招呼:“祝小姐,今天换了发型,那一定是要挑几件漂亮衣服了。”

  “你们说有新货,我就来看看。”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见到傅圣歆,倒是一怔,旋即满脸的堆起笑来:“傅小姐,真巧。”

  的确巧,说不定她用的也是易志维的信用卡呢。她淡淡的笑了笑:“祝小姐。”祝佳佳倒是落落大方:“买衣服?志维没陪你来?”天下人怎么都把她和易志维的名字连起来讲?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她毕竟是至今为止易志维唯一对媒体默认过的女朋友。个个以为她好有手腕,竟套牢了叱咤风云的东瞿执行总裁。

  对着祝佳佳这样的美人,谁都会因她的美丽而觉得眩目,易志维呢?她不禁微笑:“祝小姐还不是一个人来?”两人各自会意,一笑罢了。祝佳佳问:“傅小姐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喝杯咖啡。”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答应。易志维有时候很别扭,尤其不喜欢她和他身边的人走得太近,记得有一次他在洗澡,于是她替他听了一个电话,结果是他弟弟打来的。就为这个他还发了一顿脾气,他发脾气的时候很少,所以她牢牢记住了,轻易不敢再和他身边的人打交道。

  祝佳佳见她半晌不答,连忙说:“不方便就算了。”

  这一来她倒不好说不去了,不然真的让人以为她心高气傲,不屑与人交往。笑笑说:“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很乐意呢。”

2017-08-09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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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两人一起走出“缤纷”,祝佳佳说:“附近有一家咖啡厅,环境还不错。”引她去了。情调果然是不错,两人坐定下来,各自要了饮品。祝佳佳说:“我一直想近一点看你。”傅圣歆微笑:“我有什么好看的,倒是祝小姐经得起近看。”祝佳佳不由也笑了:“傅小姐真会说话。”她绝美的大眼睛秋水一样,盈盈的看着圣歆:“你也许知道,我是跟在志维身边最久的一个,你出现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有什么特别的魅力,让志维为你破了那么多例。”

  “哦?”

  “他那个人在媒体面前很低调,从来不喜欢自己或亲友上头条出风头。而且凭他今天的地位和往日与媒体良好的关系,就算有什么把柄落在媒介手里,东瞿的公关部也一定有办法说服媒介不公开。所以说,所谓的‘机场热吻’一定是他畜意泄露,授意媒介可以刊登。”

  “哦。”

  “你是第一个获许搬入他的公寓的女人。他从来不留人过夜。”

  “哦。”她摇了摇头:“还有什么?”

  “还有,他向来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开。他的女友永远不能妄想在东瞿得到任何帮助。而据我所知,他替你担保了不止一笔贷款。”

  “他是我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例外就在这里,他从来不和合伙人或下属发生纠葛,因为他说有可能影响到他的工作。”

  “哦。”

  “你好象很不以为然?”祝佳佳摇头:“他做每一件事,一定都是有目的的。因为他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傅小姐,你让他花费了不少时间。”

  傅圣歆换了个坐姿:“祝小姐的意思是……”

  “他爱你。”祝佳佳坦白:“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确实爱你。”

  饶是傅圣歆如斯锤炼出来的人,也让咖啡呛住了,用纸巾掩了咳嗽着,她也想过易志维的目的,只是做梦也没想过这个结论。好容易缓过气来,才宛尔一笑:“祝小姐真会说笑话。”

  “我不是说笑话。”祝佳佳的表情严肃:“我跟了他三四年了,从来就没见过他像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他是想改变一下现在的生活方式。”

  “他是个固执和相当有主见的人。”

  这种谈话令傅圣歆吃力,她无话可说,只得岔开话题:“我最近和他很少见面,他最近和一位律师走得很近。”

  “你没有研究过他在历次收购战中的表现吗?他擅长虚晃一枪,用别的东西来分散对手的注意力。”

  “祝小姐,”傅圣歆忍下叹息的欲望:“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看我们的谈话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我还有事,对不起,先走一步。”

  开车跑回家去,倒是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就换了衣服去打球。她在球场里等到了易志维,他惊讶的扬扬眉:“早!”

  “早。”

  他就忍不住笑:“这么早跑到球场里来,不是要见我吧。”她顺水推舟的反问:“你说呢?”

  他笑而不语,她咳嗽一声,问:“怎么一个人,不带着你的女律师来吃早餐?”他瞧了她一眼:“你平常没这么关心我吧。”

  她举目望球场:“今天打球的人不少。”突然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脸色不由一变,低下头去。这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情,他偏偏就看见了,顺着她刚才望的方向一看,就笑逐颜开:“哦,傅小姐,你今天的运气真不错。来,我们去和简先生打个招呼。”

  她的脸色惨白,他说什么?她只想掉头就走!他站起来,抓住了她的手:“跟我过去。”

2017-08-09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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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不!”

  他眯起眼:“圣歆?”

  她知道他在生气,可是她宁可被他骂也不愿意过去见简子俊。他眼看她纹丝不动,却笑着弯下腰来,在旁边人眼里,大约又是情人亲昵的耳语了,他微笑着在她耳畔一字一字的说:“你最好站起来跟我去见他,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的华宇目前还有超过七成的同业拆借没有偿还,是不是?”

  他真是卑鄙,居然用公司来威胁她!她咬着唇,怨愤而委屈的看着他。

  “我给你五秒钟考虑,我数到五你不站起来,我绝不再勉强,保证掉头就走。1——2——”

  他没有数到“3”她就站了起来,他赞赏的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对啦,我教过你的,笑得甜一点,就算要杀他么,也是以后的事情。”

  对,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要见简子俊,她心一横,突然有了勇气,她昂起头,就当以前不认识他好了。一个财经巨子,以前陪易志维见多了,没什么稀奇。

  易志维挽着她向简子俊走过去,简子俊倒是远远就笑:“嗳,易世兄。”

  “早,简世兄。”

  两个人互相客气,所以都称对方世兄。虽然在商界中一直争得你死我活,可是照样还是亲亲热热。易志维说:“很少看见你来玩,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打两杆?”

  “最近肺出了点问题,医生嘱咐我多呼吸新鲜空气,所以就来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易志维拍着他的肩:“那些医生们的话,一句都不能听。不是叫你戒烟,就是叫你少熬夜,尽提些没可能的建议。”

  简子俊忍到这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向着傅圣歆看过来,她璨然的笑着,小鸟依人一样偎在易志维身边。易志维就说:“听说你们是世交,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傅圣歆伸出手:“简先生,很高兴见到你。”简子俊说:“我也很高兴,傅小姐。”

  “好了,”易志维牵起傅圣歆的手:“我和圣歆还没有吃早饭呢,简先生不如一起来?”

  “我吃过了,两位请自便。”

  转身走回餐厅,傅圣歆才长长吁了口气。

  “不用叹气,你今天可以打九十分。表现相当不错。”他的胃口似乎大好起来,吃早点也吃得香极了:“几天不见,你没有退步,反而有进步。”

  她笑了一下:“是你教得好,该谢谢你。”

  “是吗?”停下刀叉来瞥了她一眼:“有诚意的话今天晚上陪我吃晚饭。”

  她忍不住问:“你的女律师呢?”

  他仔细的瞧了她一眼,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现在算是相信了——这个世界上不吃饭的女人也许真有,可是不吃醋的女人是绝对没有。”

  她让他逗笑了:“你凭什么说我吃醋?”

  他耸了耸肩,不以为然:“你两次提到我的新女朋友,那又是什么意思?”

  她说:“今天公司要开董事会,你别忘了来参加。”

  “王顾左右而言他这种小把戏,留着对别人去玩好了,你是我教出来的,别妄想用这招来对付我。”

  听出他话中的不悦,她偏偏大胆不怕死的再捋一下虎须:“那么你想让我怎样回答才满意呢,易先生?”

  他大笑起来,弹了一下她的脸:“你这张嘴好好开发一下,会是个谈判高手。我开始怀念你害怕我的日子了。”

  “我现在依然很怕你呀。”她将脸一扬:“你还是我的救命稻草。”

  他斜睨了她一眼:“我想我教得太多了一点儿,我应该留点儿看家本事,免得你青出于蓝胜于蓝。”

2017-08-09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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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第五章



  她真的择床,一夜没有睡好,早上又醒得早。天还没有亮,客厅里的灯忘了关,从门缝里透出一圈明亮的黄色光晕,模糊而漂亮得像特意设计的一样。她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太静,听得到枕头下他的手表“喳喳”的走动声音,也听得清他的呼吸。他老是背对着她睡,睡态也不好,总是霸占很多位置,大约独睡惯了的。她蓦得想起祝佳佳的话来,不知怎么心里就一动。她坐了起来,俯过身去看他,暗沉的光线里他的轮廓依旧是鲜明的,他睡得正沉,她突然生出一种孩子气来,试探的伸出一只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

  当然没什么反应,她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大胆的伸出了一根食指,轻轻的抚上了他的脸。奇妙而温暖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脏,他的下巴上已冒出了胡渣儿,有一点儿刺手的感觉,可也感觉不那样完美了,他平常太修边幅,太完美,只有这个时候才有了一点真实感,才让她觉得他是属于她的——只在这一刻,也只有这一刻。

  绝望的寒意从心里涌起来,很快就侵吞了那一丝温暖,可是他永远不会是属于她的。她的鼻触里莫名的发起酸来,她本能的扭了一下身子,或许动静太大了,他被惊醒了,惺松的昵喃:“圣歆?”翻过身来搂住她,声音朦胧而含糊不清:“怎么还不睡?”

  没等到她回答他又重新睡着了,她伏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可是就像是躺在那领芙蓉簟上,只是凉——一阵阵的凉意泛上来,包围着她,冰冷着她的四肢,冰冷着她的五腑六脏。

  早上两个人都破天荒地的睡过头了,还是易志维的秘书打电话来吵醒了他们:“易先生,今天的会议是否延期?”

  他本来还有三分睡意没有醒,这一下子也睡意全无了:“当然要开,现在几点了?”

  “九点四十。”

  “该死!”放下电话就到洗盥间去了,傅圣歆也知道迟了,连忙起来,一拉开密闭四合的窗帘,亮得刺眼的阳光“刷”得射了进来,她猝不防及,连忙低下头去,可是太迟了,眼睛里已经积满了泪水,她这一低头,正好流出来,匆忙用手去拭,偏偏易志维已走出来了:“怎么了?”

  她强笑:“太阳光照的,我真是笨,几层一起拉开,照得睁不开眼,又掉眼泪。”

  易志维说:“你忙着拉它做什么,你难道不用赶着换衣服上班?”转过身就去开衣橱找他的衬衣领带,她连忙去替他把公事包拿过来,看着他打好了领带,又拿了外套让他穿上。趁着她替他整理领带的功夫,他凑近瞧了瞧她的脸,问:“怎么啦?”

  “没事。”她只管催着他:“还不快走,一会议室的人准都等着呢。”

  眼泪又要掉下来了,真是不争气,可是她就是受不了这种气氛。

  他问:“那你怎么又像个小媳妇似的。”

  她用手推他:“走啊,你开会迟了。难道要下属们笑你睡过头了?”

  他疑惑的看着她,他脸上绝少出现这种表情。事情从来都在他控制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事是他觉得不理解的。他显然不喜欢这种例外,可是他真的没有时间和她讲下去了,他匆忙的出门去了。

2017-08-09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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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听到门关上的那声“咣啷”,她才乏力的坐在了床上,被子还有一点点余温,她用手抚摸着,像摸着一只打呼噜的猫。她也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她也还有很多的公事要去做,可是就是不想动,就像明知明天就要考试,今天偏偏就要看小说一样,有一种奢侈而放纵的幸福。

  她挨到十点多钟才去上班,一上班就忙得团团转。到了十二点后才闲了一些,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起来的太迟,没有吃早餐。正要叫李太太去帮忙买个便当,电话又响了,一拿起来听,却是个温柔的女音:“你好,这是东瞿总裁秘书室,傅小姐,易先生想和你通话。”

  “我是。”

  听筒中传来易志维的声音:“圣歆,中午约了人吗?”

  “没有。”

  “那你约我吃午饭吧。”十足的大老板口气,她“嗤”的一笑,他就是这样霸道惯了,明明是他找她吃饭,偏偏要叫她说约他。“笑什么?”他不满了:“别人要提前四个礼拜向秘书室预约,还不一定能约到。”

  她认命:“好,易先生,华宇的傅小姐约您今天中午餐叙。”

  他们去了两个人最常光顾的那家西餐厅吃海鲜。他们很少在中午见面,大太阳下,两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他是有事找她,她知道。

  “你早上究竟是怎么了?”

  玻璃窗里射进来的阳光也像是透明的,高脚杯里的白葡萄酒晶莹剔透,她的心情也一样明快起来:“我说了没事,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起来。”

  他哼了一声,说:“狗咬吕洞宾!”

  他中午一向忙,今天肯定是推掉了约会来见她的,她的心软软的发着酵,就像小碟里的布丁一样,水晶一样轻轻的颤动着。她问:“你中午原本是要和谁吃饭?”

  他警觉的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微笑:“我想比较一下我在你心目中的份量。”

  他笑了,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那我说是总统你岂不最高兴?”

  她扬头笑:“你为什么不说是美国总统?那我会更高兴的。”

  说起笑话来,两个人又放松了下来,太阳太好,外头的车与行人都是匆匆忙忙的,大太阳底下各奔前程,她喜欢看这样热闹而不相干的事情。咖啡上来了,热腾腾的冒着香味,她喝了一口,太烫,烫了舌尖。

  “晚上有事吗?”他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咖啡,皱了一下眉,想来也是烫了一下,放下了就望着她:“怎么不说一声,这么烫。”

  她别过脸去笑,他就说:“真闹不懂你,早上莫明其妙的掉眼泪,中午又一个劲的傻乐,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她还是笑,最后他也笑起来:“嗳,到底晚上有没有约人,没有的话回家做饭我吃。”

  她故意的皱起眉头来:“做饭?弄得一屋子油烟,乌烟瘴气的。”

  他要揪她的嘴角,她一偏脸让了过去。离得这样近,看得见他一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一根胡渣也没有,只有淡淡的烟草和剃须水的香气,他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语:“他们早就告诉过我,女人绝对不能宠,一宠她就会恃宠而骄。”

  她的心里像汽水一样冒着许多的小泡泡,有酸的有甜的,冒上来,闷闷的涨在胸口,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掉过脸去,重新望着街上,碎金子一样的太阳满地都是,台北夏季的太阳,街上熙熙攘攘,用古人的话说“车如流水马如龙”,不相干的热闹,可是看着就高兴。

2017-08-09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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