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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忘情之水 作者:言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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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于心酸

2个宝宝 LV.24

作品简介:

不要怕!上帝会保佑蛋清你的。可是,上帝真的存在吗?否则,怎会只因父亲醉心於科学研究,全家人就被说成是在散播撒旦的思想,且妖言惑众的命堡巫师巫女?!因而一夕之间,惨遭屠杀!!姆姆说:因为坏人还在外面,所以要她藏起来,躲在传说中不见天日,遭受诅咒的黑暗孤儿院中,耀件抓而且要她在可爱无暇的小脸上贴一块伤疤,佯装残疾;然而,黑暗的邪恶力量却掩不住天使的慈悲光芒┅┅而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生活在快乐之中,但是,她歌声中那哽不住的浓浓悲哀,却深深的击中他的灵魂,令他心动,此刻,他们站得如此近,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看见她面纱下所隐藏的一切,然后迷惑就会散去,他会视她为一般残废的女孩,甚至没有再看第二眼的欲望,但他没想到,他的好奇不但让他的心陷得更深,还将他的天使一步步带进死亡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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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于心酸

2个宝宝 LV.24
1楼

  第一章

  一个墨蓝的夏夜,月亮隐在云后,星儿出奇地亮,草丛里的虫唧唧叫着,一声比一声大,热闹地盖过整片大地。

  位于森林边的农庄,大都沉阒在黑暗中,只有阁楼燃着灯火,投下一些影子。

  如果仔细看的话,在右厢房的一扇窗,也偶尔会有闪闪烁烁的光,像萤火虫般来了又去。

  突然,有个小女孩的脸探出窗口,她浅褐色的长发散在胸前,双颊红似苹果,眸子美如紫罗兰。她展开一抹微笑,纯甜如蜜;然后,笑容遁去,她的视线定在东方的天空。

  “看哪!那五颗星星还是排成一直线,表示上帝还没有除去恶人!”她稚嫩的声音带着害怕。

  “傻莉琪,爸爸不是说过了吗?那只是一种天文现象,和上帝没有半点关系。”

  屋内另一个女孩回答她。

  “不!费罗姆姆说,五星相连表示有可怕的事会发生,说不定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哩!”莉琪回过头说。

  “费罗姆姆懂什么?她连“科学”两个字都不知道,说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屋内的女孩又说。

  “嘘!维薇!你怎么说那么大声?爸爸不准我们提那两个字的!”莉琪紧张地说。

  “那你就别站在窗口胡言乱语,当心着凉了。”

  维薇站了起来。她比妹妹高半个头,长发黑浓卷曲,一张完美的心型脸上,有双漂亮的雾蓝色眼睛。

  “像清晨的地中海,尤其是夏末初秋,太阳变得很温柔的时候。”父亲尼尔常赞美的说。

  维薇过去拉妹妹,并阖上窗帘。她虽然才十岁,却非常聪明懂事,俨然有小妇人的模样。

  “来,躺在我身边,我念一本有趣的书给你听。”维薇拍拍白床单,再拿过蜡烛说。

  摇移的烛影在墙壁上晃动,也照在那本用牛皮包着的书册。莉琪闻那味道,看它的陈旧,一翻开,果真是横行如小虫的东方古文字。

  她惊叫着:“你到爸的阁楼上偷书啦?!”

  “我昨天发现自己能触到书架后的暗门,就忍不住跑进去看看了!”维薇得意地说。

  “可是……可是爸说,我们不能拿阁楼上的任何一本书,不然会遭到厄运的。”

  八岁的莉琪,害怕得将书推开。

  “我只是借看一下,明天就还回去嘛!”维薇的脸上闪着兴奋说:“爸说东方古文化充满着智慧,而这本十二世纪波斯诗人写的故事集,真是好看极了。”

  莉琪听到“故事”二字,小小的脸蛋便发起光。

  她数着手指说:“哇!有两百多年的历史耶!”

  “是呀!”维薇好整以暇地说:“故事是说一个迷了路的人,他一直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但每开一扇门,他就会看到很奇怪的景象。比如说,会说人话的猴子啦!很多球绕着太阳转啦!还有比神殿大的动物,比船还长的海蛇……”

  “好可怕哟!”莉琪把头蒙在被子里说。

  “更可怕的是,他始终无法找到人的世界。结果,他变得很老很老,不知道是他不见了,还是人类不见了。”维薇照著书中尾端翻译的拉丁文说。

  莉琪不太明白这些话的含义,皱眉问:“上帝呢?他为什么不求上帝呢?”

  “人都不见了,怎么还有上帝呢?”维薇说完,又发现这两句话很邪门,忙又补充道:“呃!这书中没提过一次上帝,因为波斯是异教徒……”

  莉琪的紫罗兰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

  维薇再也说不下去了,看见书后有一首短诗,她赶紧转移目标说:“嘿!这里有诗,叫“忘情之水”,我们来念念看。”

  在那几行字中,有的简单,有的艰涩。维薇利用父亲的训练,勉强能读完。

  你遗忘了我。

  我在空间找不到你。

  我在时间找不到你。

  空间如梦。

2018-04-18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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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于心酸

2个宝宝 LV.24
2楼

  生死俱茫然。

  时间如河。

  两岸人空待。

  莉琪开始打呵欠,喃喃的说:“我听不懂……”

  “我也不懂……”维薇又努力的看了两遍说。

  这时,门打开,她们的母亲玛莲走进来,维薇忙将故事集藏在被单里。

  “怎么还不睡呢?”玛莲俯下身,她长长的白头巾飘散着玫瑰花的香味。

  “我怕,好害怕!”莉琪抱紧母亲的脖子说。

  “你又说什么鬼故事来吓妹妹啦?”玛莲责问着大女儿,眼中却带着宠溺。

  “没有,没有!”维薇赶快否认,再把被子密密的遮到下巴底说:“我们正要睡觉!”

  “那就快睡吧!睁开眼后,还有美好的一天呢!”玛莲各给她们一个吻,再放下白纱帐。

  “妈妈,我还是怕,天上的星星好奇怪哟!”莉琪又伸出一只手叫着。

  玛莲转过苗条的身子,依然美丽的脸庞轻笑着说:“那我叫费罗姆姆来陪你们睡好了。”

  “不!我们已经不是小婴孩了!”维薇抗议地道。

  “我要!我要!有费罗姆姆在,妖魔鬼怪就不敢来了。”莉琪则恳求地说。

  “孩子,天地间没有妖魔鬼怪的。”玛莲边说边走了出去。

  没多久,胖胖的费罗姆姆便出现在门口,她嘀咕着说:“不是赶我出去了吗?怎么又要我回来啪?”

  “不是我,是莉琪!”维薇撇清关系说。

  “看!我就晓得我们莉琪比较重感情!”费罗姆姆给莉琪一个大大的吻,然后拖出床底的小卧铺,睡在白纱帐的对面。

  “姆姆……”莉琪又发出声音。

  “嘘,睡吧!很晚了。”费罗姆姆说。

  “我只是要你握我的手。”莉琪将手伸出纱帐。

  “唉!坏习惯!”费罗姆姆翻个身,握住那有点凉的小手。

  维薇本想嘲笑妹妹,但见她长长的睫毛覆着,安详的像个小天使,便将到嘴边的戏谑止住。

  夜真的很深了,壁上的烛火极微弱,照不出任何完整的影子。

  维薇尚无睡意,她的手碰到那本波斯诗集,不由得想起父亲的秘密阁楼。在此夜深人静之时,他必定还在那儿孜孜不倦地工作吧?

  那阁楼真是太吸引人了!四壁楼板都是书,而且那些书都颇有来历,有希腊罗马时代留下的,有印度、阿拉伯、波斯,甚至远从中国来的。

  “这些都是通向真理的宝贝,比黄金还珍贵呢!”尼尔不只一次的说。

  除了书以外,阁楼里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器具和图表,写着教人猜不透的数据和文字。

  “这就是科学,是打开宇宙奥秘唯一的途径。”尼尔说。

  维薇一向抗拒不了神秘的事,她自幼就最爱玩猜谜的游戏,所以,她偷偷立志要当个女科学家。可是这工作又太危险,凡是教廷反对的东西,就等于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她还小,尚不明了大人的世界,但自她懂事以来,就时时感受到父母的恐惧,然而,科学是如此的迷人,即使让人冒着会丢命的险,也在所不辞。

  她已经十岁了,也学会了数学及拉丁文,或许可以开始当父亲的小助手。这样一来,她就不必再偷书出来看了。

  维薇想着想着,意识也蒙蒙陇陇起来。突然,外面的声响变大,仿佛所有的虫鸟齐声吵闹。她听着身旁莉琪和费罗姆姆一大一小的鼾声,本不愿多事下床,但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便跑到窗边看个究竟。

  天呀!这哪是虫或鸟?!只见院子里一排排地燃了几十根火把,照出许多吓人的黑马和黑骑士。

  马嘶嘶地叫着,人也杀气腾腾地吼着,恍如一场地狱般的噩梦!

2018-04-18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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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于心酸

2个宝宝 LV.24
3楼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玛莲披头散发地冲进来,推起费罗姆姆说:“快!快!快!有人告密,朱尼士主教行动了!就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你带着维薇和莉琪逃命。记得!愈远愈好,永不回头!”

  玛莲说到最后,声音都破碎哽咽了。她连跌带爬地扑到床上,抱起莉琪,却发现维薇不见了。

  “维薇!”玛莲尖叫着。

  “我在这里。”维薇站在窗前,双脚虚软得无法动弹。

  “哦!我的宝贝!”玛莲激动的把两个女儿抱在怀中,哭着说:“你们务必要听费罗姆姆的话,她会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妈妈,那你呢?”维薇颤抖地问。

  “我要陪着你们的爸爸。”玛莲脸色苍白,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几乎泣不成声地说:“我最宝贝的女儿呀!你们要……好好长大,我和爸爸……会一直在你们……左右……”

  楼下传来了恐怖的砸打声,仿佛有人在拆屋子。

  玛莲倏地站起来,对费罗姆姆说:“快带她们离开!”

  “妈妈!”莉琪追着跑出门的母亲,却被费罗姆姆紧紧拉住。

  “永远记住!你们的父亲是为真理而死,绝对不是巫师或撒旦!”玛莲到了门口,又停下来说这最后一段话。

  母亲那雪白的脸色,那冰寒的语气,恍若是冥界的幽灵。维薇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维薇,你回来!”费罗姆姆命令着,但她顾了小的,就顾不了大的。

  半拉半扯间,维薇奔到长廊。楼下的情况,阻止了她的脚步,也让莉琪收住了哭闹。

  大厅的火旺旺地烧着,十来个身穿盔甲的将官,都拿出长剑。尼尔被打得浑身是血,玛莲破人由楼梯上拖下来。

  而一批一批的古书,被人由楼顶抛下,发出骇人的重响,像战场击来的炮火。

  带头的将官用尖刀划破一本本书皮,冷冷地说:“你竟敢散播反上帝的撒旦思想!说什么地球是绕着太阳转,说什么人不是上帝造的,还有地球是圆形的论调,哈!既是圆的,我们怎么还能站在上面呢?你们这些妖言惑众的巫师巫女也未免太愚蠢了!”

  “不管你怎么说,真理就是真理!朱尼士。欧泽改变不了,就是教皇地无法否认!”尼尔一脸倔强地说。

  “偏偏真理却救不了你!”带头者说,一记长鞭挥下,尼尔弓起背,自牙缝中送出痛苦的哀嚎。

  “尼尔!”玛莲跌撞到丈夫身上,失声哭着。

  “别哭,我们没有错!未来会遭天谴的是陷害我们的欧泽家族,他们会下燃烧的地狱!”尼尔费尽力气的骂着。

  “找死!”随着怒吼声,又是皮开肉绽的一鞭。

  同时,惧怕的莉琪大哭出来,引得所有的人往二楼看。

  “哈!我们差点忘了那两个小女巫!”带头者直指着她们叫道:“斩草要除根!夏贝诺家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否则将来会下更恶毒的诅咒!”

  “不——”玛莲疯狂的喊着,“别杀我的宝贝,她们是无辜的——她们只是孩子,放了她们呀……”

  维薇的脚突然能飞了!她抓起妹妹,随着费罗姆姆走向育婴房的密道,它可以通到森林旁的小湖,湖边永远有一条船等着。

  一切都快得如马在飞驰。跌倒,爬起;流血,擦干;欲哭,无泪。她们来不及看清方向,只凭着本能逃亡。

  她们钻出密道,天是如此黑,头上的星月像是冷冽刺人的冰。维薇转头看,她们竟离农庄这样近,万火集中的院子,亮如白昼。她看到被丢进火里焚毁的书,失去意识的父亲,而母亲一头柔细的黑发破人揪着,一把把掉落……

  “维薇,快走!”费罗姆姆低吼道。

  不!不!她不能就这么丢下爸妈,妈妈陪爸爸,她要去陪他们!

  费罗姆姆边抱着莉琪往湖岸跑,边催着后面的维薇。夜好暗好暗,维薇的心好痛好痛,她竟分不出自己是在往前走,抑是向后退。

  妈妈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火更艳红了,维薇想到他们曾有的快乐。莉琪苹果般的双颊,妈妈玫瑰花的香味,爸爸讲真理时眼中的光芒……一切都消失了。

2018-04-18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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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4楼

  森林中出现了火把,叠乱的脚步,搜寻的刺刀。维薇把脸埋在来不及系紧的黑外套,鼻间是熟悉的薰衣草香。

  她完全孤独了!恶徒就在四周……她突然想起波斯人的那首诗,在时间及空间中迷失,她恍惚有些明白了。

  她就要死了吗?有翅膀的天使在等她吗?

  可怜的莉琪,世界只剩她一个人,要怎么长大呢?

  “妈妈,妈妈……”维薇在心底无助地哭着。

  火把愈来愈近,脚步愈来愈近……

  另一边的费罗姆姆一直往湖岸冲,她假设维薇会跟在身后,这种时候她也无暇细思,只因她一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夜!

  等她登上小船,安顿好莉琪,才惊恐地发现,维薇并没有跟上来!

  “维薇!”费罗姆姆的声音颤抖而扭曲,“维薇,你在哪里?”

  “我要维薇!”莉琪又开始哭。

  费罗姆姆下船寻找,浓黑的森林中,她只能像失去视力的飞蛾般,乱冲乱撞,直到看到迅速而来的火光。

  本能让她不去想维薇会有的遭遇,因为眼前还有莉琪,天地不应中,她只能救一个算一个了!

  邪恶的黑水,诡异的五星连线,如鬼嚎的虫鸣,一切都充满着不确定,而在这不确定中,船划向湖心。

  “我要维薇!”莉琪抽噎着。

  “嘘!她等一下就来。”费罗姆姆说,心中念著“阿门”。

  月太亮,星太明,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会被恶徒抓到。费罗姆姆拚命地划着桨,狂乱地低声祷告。

  船顺水而流,远远的,火把恍如野兽的眼睛,它们吃了爸爸、妈妈和姊姊吗?

  莉琪又哭了,但费罗姆姆并没有听见。

  对莉琪而言,这个夜是永远的梦魇,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学会了无声的哭泣。

  从北方山丘地的阿帕基城,走到平地靠海的塞提城,费罗姆姆牵着莉琪,足足花了五天才到达。

  最初,她们躲躲闪闪,依着最偏僻的路线逃难。后来实在是饥寒交迫,才混入一堆向南行的游民中,他们有旅人、乞丐、朝圣者、卖艺人。她们不言不语,一身肮脏,像一对相依为命的可怜母女,尽管不会有人对她们感兴趣,但她们仍害怕得犹如惊弓之鸟。

  她们在一个黄昏抵达塞提城,第一眼便是满天的红霞及飞翔的海鸟。这么多日来,莉琪初次忘却自己的悲伤,打开童稚的心,欣赏这地中海沿岸的美丽港口。

  “如果维薇在就好了。”莉琪难过地说:“还有爸爸,妈妈……”

  费罗姆姆已疲惫得看不见风景,她急急走上石板大街,鹅卵石小路,不规则的台阶,来到拥有城里最高尖塔的圣母教堂。

  莉琪跟得很吃力,却十分乖巧。她的红苹果脸已变得苍白削瘦,浅褐色的长发纠结在一块儿,紫罗兰的眸子蒙上一层暗灰,像霜冻过的石子,盛载着不屈于八岁孩子的沉重神情。

  “你先站在这里,我去找马修神父。”费罗姆姆将她安置在几丛葛藤中,再去敲边门。

  莉琪知道马修神父,他是爸爸巴黎大学的同学,也是神秘阁楼的常客,常逗她们姊妹开心,还做过几个牵线的木偶,演一些好笑的故事。

  那些木偶还在育婴室的衣柜顶,是不是永远看不到了?

  她擦掉落下的泪,努力听台阶的另一端正在交谈的声音。

  没多久,一个穿黑袍戴十字架的男人走过来,他高高瘦瘦的,头顶秃空,围一圈黑发,正是莉琪所熟悉的马修神父。

  马修看到这裹着小白巾,眼中噙泪的小女孩,忍不住蹲在她面前说:“不要怕,上帝会保佑你。”

  “上帝还在吗?”莉琪细声地问。

  马修愣了一下才说:“你对它有信心,它就存在。”

  “维薇说,人都不见了,怎么会有上帝?”莉琪想着,又哭了出来,“我要维薇、爸爸和妈妈,你能找到他们吗?”

  马修面色凝重,眼底有泪光,最后才说:“会的,我会找到他们,上帝将会助我一臂之力。”

  那晚,她们睡在教堂后修道院的客室里,床上的被很洁白,草垫很干净,让她们终于有个好眠。

  以后几天,她们随着修女祈祷、提水、种菜,莉琪还学会了制蜡烛、肥皂、香油的基本步骤。

  马修神父则去北方打探消息。

2018-04-18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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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莉琪日日等待,想像爸妈和姊姊会快快活活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用心虔诚地祷告着。

  一个夜里,莉琪被噩梦惊醒。从逃离农庄的那一天起,她就没一夜安稳。等心跳平静了,她却听见纱帐外传来走动及谈话的声音。

  “你说,他们都死了?”是费罗姆姆。

  “是的。尼尔和玛莲的尸首就挂在广场的木桩上,我看了一眼。”马修低声说。

  “哦!上帝!”费罗姆姆低叫一声,饮泣一会儿又问:“那维薇呢?你找到她了没有?”

  “那孩子的尸体在湖上被人发现,已经火焚了,连骨灰都没有留下。”马修几乎说不下去了。

  “哦!真是太残忍了!他们竟然达一个孩子的灵魂都不放过!”费罗姆姆再也受不住,捶心揪肠地哭喊道:“我可怜的维薇呀!她才十岁,从有没害过人,为什么会遭此厄运?!是我没照顾好她,我太对不起玛莲夫人了!呜……呜……”

  马修本想警告她,别吵醒了莉琪,但一转头,就看见莉琪光着脚站在石地上,脸白得像鬼。

  “莉琪……”马修向她走去。

  “他们不会来了,对不对?”莉琪用有些困惑,又有些明白的语气说:“我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对不对?”

  “莉琪宝贝!”费罗姆姆一把抱住她,说:“好好哭吧!他们是被魔鬼害死的!”

  “别难过,我们来祈祷。他们的肉体虽死于曲解不义,但上帝早已接纳他们的灵魂……”马修迳自念了一段经文,想平抚彼此的心,寻出一条生路。

  莉琪哭干了眼,哭哑了喉,将费罗姆姆的棉衣弄湿一大片。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费罗姆姆红着眼说。

  “这次朱尼士主教发起“教会大改革”,决心铲除异己,已诛连了许多人,我不知道多久会轮到我……但在此之前,我会设法安顿你们,我绝不让夏贝诺家族唯一的骨血遭逢不幸。”马修摸摸莉琪的小脸说:“义大利长年处在城邦的对抗中,为了权力及金钱,任何人事都可以出卖。我想了很久,决定将你们送到法国。”

  “法国?”费罗姆姆问。

  “是的。我在法国有位朋友,颇有权势,又赞助科学,或许能给你们庇护。但我必须找个可以信任的人,先去联络他。”马修皱着眉说:“问题是,此刻人心惶惶,我能派谁去呢?”

  “我……我可以去。只是这段期间,莉琪要到哪里去才安全呢?”费罗姆姆说。

  孤灯的火在每个人的脸上跳动。莉琪毕竟是孩子,哭倦了,就闭眼沉睡。然而,由她紧锁的眉头,喃喃的呓语,足见她内心的不安与痛苦。

  马修来回走了几步,摸摸他腰上的小皮包,忽然灵机一动说:“有了!我们可以把她送到圣母教堂的孤儿院。”

  “孤儿院?那怎能算是安全的地方呢?”费罗姆姆责问。

  “圣母孤儿院并不是普通的孤儿院,它只收女孩,而且是身有残疾的女孩。人们视它为一种诅咒,对它都避而远之,或许正是莉琪目前最好的藏身之所。”马修说。

  “残疾?是什么样的残疾?”费罗姆姆问:“是像麻疯病吗?”

  “不是那种具有传染性的。”马修解释说:“多半是一些四肢五官有缺陷的人。她们从不离开孤儿院,因此不会怀疑莉琪的身份。”

  “不!莉琪已经够不幸的,怎么可以和那些人在一起呢?而且,她是正常的孩子,年纪又小,一定会吓坏的!”费罗姆姆反对说。

  “吓坏总比被杀死好吧?现在外面还一直在搜寻莉琪,称她是小女巫。若有一点疏忽,就是连这所修道院也护不了她。”马修说。

  “可是……”费罗姆姆仍然有些犹豫。

  “而且,这都只是暂时的。”马修放缓语气说:“说实在话,那些女孩子虽然外表难看,内心却比外面的人都善良,我相信她们会爱护莉琪的。”

2018-04-18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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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费罗姆姆轻抚莉琪发着琥珀光芒的发,亲吻那可爱的脸庞。她已经失去一个天使,绝对不能再失掉另一个了。

  “只是暂时……”费罗姆姆低声说着,像在告诉自己,也告诉莉琪,“不会很久的……”

  莉琪作了整夜的噩梦,费罗姆姆也为她念了整夜的祈祷词,其中有一半是为了可怜的夏贝诺夫妇及维薇。

  直到天亮,费罗姆姆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的情况下,也只有同意马修的计画了。

  莉琪踮起脚,由房间的窗子向外看,除了蓝天,就是绿树,景色十分单调。她想到初来塞提城时所见的热闹港口,它在哪里呢?

  她不喜欢这个孤儿院,建筑粗陋暗淡,破旧的陈设及斑驳的墙壁,都令人有阴气森森、死气沉沉的感觉。

  何况,她并不是真的孤儿!虽然她失去了父母和姊姊,但她还有费罗姆姆呀!

  “你忍耐一阵子,我很快就会来接你出去!”费罗姆姆临到法国的前一天,这么告诉她。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去?”饱受惊吓的莉琪,不依地说。

  “因为坏人还在外面,我要把你藏起来。”费罗姆姆耐心地说:“乖乖听话,我一下子就回来。你每天数日出,还没用完十个手指头,就可以看见我啦!”

  “真的?你保证?”莉琪噙着泪问。

  “我以上帝之名保证!”费罗姆姆将手放在胸前说。

  她眼见着费罗姆姆由她们来的石阶离去,她内心仍没有把握,因为这些天来,她一直看不见上帝的仁慈与权柄。

  在进孤儿院以前,马修交给莉琪几片拇指大的皮,上面涂着血脓痂屑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像人类皮肤上的疮疤。

  莉琪看一眼,就转过头去。

  “不要怕,这些都是色彩颜料。”马修很严肃地说:“你仔细听着。外面的坏人还在找你,我们要把你藏在圣母孤儿院里。那儿的女孩都生着不同的病,也有脸上被烧伤的,而我要把这几块皮覆在你的右颊上,让你变成她们其中之一。记住,不要随便扯下来,连睡觉时都要贴着。”

  莉琪实在很不愿意那些丑陋的东西碰到她的脸,但马修的语气正经得过份,又像一种胁迫,仿佛不做就会有严重的后果。

  “要贴多久呢?”莉琪有些委屈地问。

  “很快!等费罗姆姆回来,你又可以变回漂亮的小莉琪了。”马修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说。

  很快!很快!每个人都说很快!但她扳着手指数到第七天了,始终没有人来接她。

  房门打开,睡在莉琪隔壁的女孩走进来。她叫亚蓓,不超过十岁,穿着孤儿院中一式的灰长袍,头上夹着灰色长巾,有一半遮在脸的下半部,想必有什么残缺。

  这七天来,莉琪很少和她说话,态度很生疏。

  “你又没吃饭了。”亚蓓说。

  莉琪盯着她,一声不吭。

  “珍修女说,不吃饭还是要做事,现在你得跟我去上纺纱课。”亚蓓说。

  “我不必上课!”莉琪想想又加了一句,“我再三天就离开这里了!”

  “离开?那是不可能的事。”亚蓓用小大人的口吻说:“只要进了这圣母孤儿院的人,除了死,没有人能够离开!”

  “死”这个字眼,像尖刀般刺进莉琪的心,她又想起再也见不到的亲人,忍不住悲从中来。

  “你别哭嘛!”亚蓓急急的说:“没多久你就会习惯这里的生活,其实,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坏!”

  莉琪努力抹着泪,她不愿意哭给别人看。

  突然,有人在长廊上摇铃,是大厅集合的讯号。

  “奇怪了,现在又不是祷告或用餐的时间!”亚蓓嘟嚷着,又催促莉琪说:“我们快走吧!去晚了,会受罚哟!”

  莉琪慌忙地跟上去。由各角落甬道,陆陆续续有穿灰长袍的女孩出现,由大到小约二十多个,很明显的,她们都不是健康正常的人。

  使人更惊讶的是,大厅已经有五位士兵等在那里。

2018-04-18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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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7楼

  阴暗广大的空间,只有高高的窗洞射下阳光。女孩们如幽灵般的站立着,莉琪不禁打个寒颤。

  “这是圣母孤儿院所有的女孩,她们都已经身心受创了,你们怎么还忍心来打扰呢?”珍修女有些生气地说。

  “对不起,我们是奉命行事。”其中一名士兵说:“我们今天来此,是要找一个叫“莉琪。夏贝诺”的女孩,若有人知道,请说出来。”

  莉琪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吓待全身发抖,要不是一旁的亚蓓牵住她,她搞不好会放声大哭。

  “我们这里没有姓“夏贝诺”的人。”珍修女说。

  士兵们不理会她,往女孩们一个个梭巡,碰到约八岁左右的孩子,便仔细察看。

  亚蓓被掀起面纱时,尖叫一声。莉琪第一次由近处看到扭曲如蛇的丑陋伤疤,由嘴旁大片延伸到耳下和脖子,真是恐怖极了!

  下一个是莉琪。在士兵打开她的面纱时,她哭了出来,泪水流在她右颊的点点疮疤上。

  “你们吓着孩子了!”珍修女忙过来拥住她说。

  士兵们搜不到他们心目中的“莉琪。夏贝诺”,只有悻悻然的离去。

  “愿主原谅你们的鲁莽!”珍修女在胸前划了一个大大的十字。

  女孩们解散以后,珍修女留下了莉琪,将她带到一旁的小房间。尽管士兵们没有识破她,但她仍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珍修女握住她的手,用怜悯的口吻说:“亲爱的莉琪,你的费罗姆姆已经蒙主恩召了。”

  蒙主恩召?是死了吗?像爸爸、妈妈和姊姊吗?不!不!费罗姆姆怎么可以死呢……

  “费罗姆姆是在三天前落水而死的,当地人已经替她做追思礼拜了……”珍修女又说。

  “不!不!你们弄错了!她没有死,她会回来接我,她用上帝的名保证过的,她会回来的!”莉琪挣脱珍修女的手,大哭地说。

  “莉琪,我明白你的悲伤……”珍修女试着说。

  “我要费罗姆姆,我不能没有她。求求你,把她找回来好吗?”泪水将莉琪的面纱都浸湿了。

  “亲爱的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主的旨意是无法违抗的。”珍修女又说。

  莉琪继续哭着,她又模模糊糊的问:“马修神父呢?我要马修神父!”

  “马修神父已不在圣母教堂了!”珍修女说。

  “为什么?他去哪里?”莉琪睁大眼说。

  珍修女不能说他是因为违反圣经教义而被捕下狱,只回答说:“他受教皇宣召,不会再回来了。”

  “不再回来?永远吗?”莉琪一下子理解不过来。

  “永远。”珍修女点点头说。

  “就像爸爸、妈妈、维薇和费罗姆姆吗?”莉琪的脸色苍白,她的忍耐力已超过八岁女孩的限度了,她哭喊道:“那我怎么办?谁来接我?”

  “莉琪,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会照顾你!”珍修女安抚她说。

  “不!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不要住在这里!”

  莉琪大声反驳后,冲出小房间,穿过走廊、大厅,奔向大门口那高高的铁栅。

  栅栏是锁着的,她用力摇晃,小脸贴在冰冷的铁条上。

  爸、妈、维薇、费罗姆姆、马修神父……

  她永违不能出去了吗?不!不!她没有生病,没有残疾,她并不属于这里呀!

  莉琪将手伸出去,胡乱抓着。她不相信珍修女的话,费罗姆姆一定会来,只要她耐心等,费罗姆姆总有一天会出现在大门外!

  对了!不要哭,耐心等,十天还没有到,不是吗?

  莉琪并没有抗拒。她回到那黑黝黝的大厅,一阵风吹过,她转头看,目光充满期盼,希望在铁栅门的另一端,能见到她曾经熟悉过的身影。

  但,外面除了寂寞的风,什么都没有。

  远处的门“砰”一声关上,室内变得更幽暗,也把莉琪和世界隔绝了。

  第二章

  十年后,塞提城。

  一如过去的每个清晨,当太阳在海面上露出一点头后,城门便大开。早起的农民和预备赶路的旅客,已在两边等待良久了。

  接着,城里的各个店铺便像打了讯号般,一一支起木架,开门的开门,开窗的开窗。呵欠连连的学徒们往外泼水,偶尔踩到几只来不及躲回暗沟的老鼠,还会啐一口痰,大声诅咒,再念句“圣母玛莉亚”,以防厄运降身。

  然而,最最热闹的,仍属于港口一带了。

2018-04-18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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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沿着堤岸,大大小小的船只林立,一块块跨板横着,工人们忙着装货卸货,四处堆满圆桶、木箱、布袋、皮革……马及驴子在其间穿梭着。

  这里人声鼎沸的情景由半夜开始,又可以忙到另一个半夜,除了狂风暴雨外,是永不停歇的。

  这一天,太阳升到半空中,红红的一轮,逼散了云气,蒸发了海水。人们正在挥汗工作时,一艘逐渐收帆的船由地平线驶来。

  它比港里停的任何一艘船都还大,估计有三层楼之高,远远就可以听见船帆啪啪作响的声音,眼力好的人,很快就能辨识出船头刻的那只苍鹰,及船身上“苍鹰号”的花体字。

  苍鹰展翅飞翔向蓝天,是贝里特家族的特有标志。

  “是诺斯少爷回来了!”有人高喊着。

  “他终于赶上这场婚礼了!”群众应和着。

  大家都缓下手边的工作,看大船破浪而来。几只海鸟在桅杆处盘旋,发出呱呱声,见船靠岸停泊,架上跨板,又纷纷惊飞。

  这时,教堂的高塔发出钟声,清脆入天际,众人习惯性地在胸前划十字架。

  “看来,他还是迟了一步,神父已经开始念誓言啦!”倚在门口招客的酒店老板说。

  一个年轻人由船舱冲出来,他动作之快,仿佛没碰到跨板似的,让人以为他是直接飞到岸上的。

  “诺斯少爷,欢迎回来!”有几个人同时叫着。

  年轻人回首一笑。他长得十分英俊,一头及肩的褐发迎风飘扬,蓝眼睛发出迷人的光芒,充满着潇洒不羁的神采与魅力。

  “哇!诺斯少爷还是那么好看!”躲在窗后偷看的女孩说。

  “可是,他怎么穿成这样呢?好像刚和人打了一架似的。”另一个女孩说。

  的确,诺斯的上身只有一件及臀的白衬衫,其中一边袖子还脱了线;下身的紧身裤则一红一黑,很不对称地塞在凉鞋里。

  “诺斯,帽子!”船舱内又冲出一个人,是他的随从雷米,用力的朝他丢出一顶帽子。

  诺斯反身一接,丝毫不减速度。在跳过几个篮子的同时,也将那顶深蓝色装饰着羽毛的绒帽戴好。

  “诺斯,外衣!”雷米叫着,又丢出一件衣服。

  那是深蓝镶金边的及膝夹袍,天鹅绒的,质料一流。这回诺斯连头也不回,右手一举,就拦住那件衣服,在避开两辆板车时,已穿戴整齐。

  “呀荷!”众人一阵喧腾,纷纷为诺斯俐落的身手喝采。

  但诺斯并没有时间转身回应,他继续往前奔跑,跃过阶梯,推开行人,踩过猪群和鸡群,差点撞翻鞋匠铺子,一步步奔向圣母教堂。

  他是不是真的太晚了?他在雅典接到妹妹翠西亚要结婚的消息后,便立刻放弃到手的丝绸交易,日以继夜地赶回来。

  要不是碰到土耳其人劫船,他也不会耽误那么久!

  唉!翠西亚,可怜的翠西亚,是谁做主将她嫁给那个恶名昭彰的柯伦。欧泽呢?

  欧泽家族是目前半岛上最有权势的一个邦主,在出过两任教皇后,其威望更足以与英法皇室平起平坐。

  然而,他们嚣张跋扈的行径,无法无天的作为,甚至将上帝卖给魔鬼的说法,却在民间广为流传。

  尤其是这位第三代的柯伦,年纪虽轻,却最心狠手辣。他自称是阿帕基城的“王子”,相信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谋杀和背叛在他眼里,是家常便饭。

  翠西亚嫁给这种人,怎么曾有幸福可言呢?

  虽说是各取所需的政治婚姻,但也不该如此离谱吧?!

  诺斯一下子跃过五个阶梯,来到教堂的大门口。地上是波斯红毯,头上是闪亮华丽的帷幕,一直延伸到教堂之内。

  “诺斯,剑!”紧追在身后的雷米,气喘吁吁地说。

  诺斯将剑配在腰间,大步跨进。一下子,整墙的挂金披银,还有射在壁画及彩色玻璃上的阳光,刺眼的令他睁不开眼睛。

  彼得主教正在举行婚礼,祝词已经到了尾声。最后他说:“奉上帝之名,现场若有谁对他们结为夫妇有异议者,可以在此刻提出。”

  圣坛前满满的人都鸦雀无声,乐观其成。

  彼得主教正要往下说,诺斯突然发出如洪钟般的声音说:“我反对!”

  哗!全场立刻骚动起来,所有的人都争着往后看,嘴里惊呼着各种问题,似乎连屋顶上的圣徒天使都要飞下来了。

  “诺斯!”看清楚的人叫着。

  “是诺斯!”高兴的语调。

2018-04-18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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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诺斯被围在喜悦的气氛中,他看见了父亲和母亲,还有一脸满足快乐的翠西亚;她穿着织金绉纱礼服,头发上镶着闪耀的珠宝,美丽骄傲得一如下凡的女神。

  “大家请安静。”彼得主教用极庄严的态度说:“诺斯,请问你的反对理由是什么?”

  骤起的纷乱乍然平息,大伙才又想到婚礼的中断。

  欢愉没有了、喜悦没有了,父母瞪着他、翠西亚也瞪着他,仿佛他是将要颠覆天地的捣蛋份子。

  诺斯把梗在喉中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稍安勿躁。”雷米在他耳旁轻声说。

  是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都没用了。欧泽家族的势力是邪恶的,柯伦的兵团是所向无敌的,如果他不想引起血流成河的战争,只有牺牲掉翠西亚。

  而看样子,甚至连翠西亚都满意自己的婚姻,他若再插手,不就太不识时务了吗?

  “我是反对。”诺斯换了一张笑脸,用幽默的语气说:“我反对的理由是,我没亲眼见过柯伦邦主,怎么能放心的把亲爱的妹妹交给他呢?”

  他感觉到四周的人松了一口气,继而有人发出笑声。

  翠西亚身旁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有一头乌黑的短发,如墨的眼珠,深紫的绒披风扣着纯金项圈,太阳形状中刻着一只腾跃的雄狮。

  说实在的,柯伦比诺斯想像中的还要年轻,模样也斯文许多。只是,他的眉眼如此内敛,唇抿得如此紧,几乎薄成一条线,让人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嗨!我是何伦,就是要娶你妹妹的人。”柯伦伸出手说:“我和你算是相见恨晚了。”

  相仿的身高,两人眉对眉,蓝眼珠对黑眼珠,谁也不肯退让。当双方的手握在一起时,力道之猛,仿佛擦出了火花。

  “是晚了!”诺斯一语双关地说:“我早就久仰“阿帕基王子”的大名。”

  “我对“诺斯船长”也是如雷贯耳。”柯伦似笑非笑的,眼神依然冷漠地说:“很高兴我们能结成姻亲。”

  “不管是什么亲,翠西亚都是我们贝里特家的珍宝,若有人不爱惜她,我可不会客气。”诺斯停了一声说。

  “可见你不太了解欧泽家族了。”柯伦回答他,“谁不知道我们最会爱惜珍宝,最看重美丽的东西呢?”

  有人清清喉咙,让彼得主教回过神,忙引回大家的注意力说:“好了,既然没有异议,我们继续举行婚礼吧!”

  到了这种地步,诺斯只有无奈地坐下,看着妹妹与柯伦交换誓言。

  只有求主保佑了!但愿翠西亚的运气会比柯伦死去的第一任太太好。

  仪式完成,彼得主教给予祝福。突然,一阵如天使般的歌声由某处传来,其音之柔美,调之纯净,使出口的每一字句,都涤荡到心灵的最深处。

  我们在上帝的爱中结合,幸福如在天堂。

  我们合为一体,分享着一切。

  彼此的爱,彼此的泪。

  在心意肾紧相连中,期待着永恒的生命。

  ……

  诺斯听呆了,完全没注意到新郎和新娘已随音乐走出教堂。

  在亲友热切的招呼中,母亲娜塔一把抱住他说:“我好想念你呀!”

  “很高兴你赶回来!”父亲蒙德也春风满面的说:“广场前有盛宴,宰了不少猪和羊,咱们好好痛快的喝一杯!”

  “太棒了!”诺斯转向自己的随从说:“雷米,我们不是从希腊运回了不少好酒?全开桶庆祝吧!”

  “哇!希腊好酒耶!即然是来自酒神戴奥尼塞斯的故乡,更要不醉不归了。”

  蒙德大声嚷嚷着。

  诺斯并没有随众人离去,他的耳朵还在捕捉那美妙的歌声,直到最后一个尾音完毕,犹在他内心荡漾着。

  奇怪了,大家为什么都无动于衷,仿佛听而未闻呢?

  然而,现场又没有穿白衣的唱诗班,歌声是发自何处?

  他前后绕着,看每根廊柱、每扇高窗、每个拱顶,全都静静的没有人迹。

  那天使之音,来如梦、去如雾,莫非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诺斯正想放弃时,一个穿灰袍的年轻神父,由边门走出来。他定睛一看,这不是他幼年的好友果里吗?

  “果里!我不知道你回到圣母教堂了!”诺斯忙过去打招呼。

  “哈!我的朋友,我才打算要去广场找你呢!”果里极开心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我在找刚才的那个歌声,你也听到了,对不对?”诺斯期盼地问。

  “我不只听到,而且还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果里得意地说。

  “你?你果然是入了教会,仍不忘音乐!”诺斯笑着说:“那位演唱者的声音真是清妙迷人,能不能引见一下?让我当面表达衷心的赞美之意?”

2018-04-18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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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你见不着她的。”果里收起笑容,“她是属于圣母孤儿院的一份子。”

  “圣母孤儿院?”诺斯重复着,这名称好熟悉呀!

  “你忘记了吗?小时候我们常说那里住满了女巫、吸血鬼和幽灵。每到鬼节,我们就拿火把去探险,却常被可怕的哭声吓跑,可你总是留到最后的那一个。”果里说。

  “我想起来了。其实,那里住的只是一些肢体面容伤残的女孩,对不对?”诺斯说。

  “可怜的女孩们,不但被命运诅咒,也被世界遗忘。”果里点点头,“我刚来的时候,孤儿院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有人甚至心生歹念,要让那些女孩们自生自灭。还好我及时想了音乐这一招,教她们唱诗、教她们乐器,给予她们存活下去的目标和价值。”

  “彼得主教同意你的做法吗?”诺斯问。

  “能够省一笔钱,他当然不反对。更何况,那些女孩的表现也让人惊叹,不是吗?”果里顿一下又说:“主教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露脸。所以,她们都躲在圣坛后面唱,没有人会看见她们。”

  “果里,你做了一件好事。”诺斯诚心的赞许朋友,接着又忍不住问:“今天那位演唱者……呢,也长得很难看吗?”

  果里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下,还是回答说:“说实在的,每次练唱的时候,那些女孩不是坐着,就是蒙着脸。有很多人的真面目,我至今还没看过呢!莉琪,就是今天的演唱者,她也是其中之一。”

  “她一直带着面纱吗?”诺斯仍继续问。

  “是的。据说她的脸上有严重的伤疤,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圣母孤儿院了。”

  果里说。

  “唉!真可惜,好在她有上帝赐予的最美好的歌喉。”诺斯不禁叹息地说。

  “你为什么对莉琪那么好奇呢?”果里笑笑问。

  “被她的歌声感动吧!”诺斯耸耸肩说。

  “现在知道她容貌丑陋,感动和好奇也同时消失了吧?”果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怎么这样说?好像我是个只重外表,思想肤浅的人。”诺斯扬扬眉说。

  “朋友,别介意。”果里拍拍他的肩,笑着说:“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来打听莉琪的人了。”

  诺斯的浓眉扬得更高。果里话中有话,但他不想再去探究,他行遍五湖四海,什么怪事没见过,满足了好奇心也就够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翠西亚的事,结了欧泽这门亲戚,虽说可以提高贝里特家族的地位,但也同时带来无穷的后患。

  上帝保佑,愿柯伦带给塞提城的,不是战争与杀戮。

  几个女孩穿过教堂后的小祈祷房,再到走廊底端,打开一扇极窄的门,那是一条贴墙而筑的小道。

  小道可以通到孤儿院,墙洞外是澎湃汹涌的大海。

  女孩们依序安静地走着。她们都是穿着一式的灰长裙,扎着一式的长辫,而肩上的紫色短披风,是她们为此次婚礼准备的唯一色彩。

  带头的女孩有一双极美的眼睛,像雾中的紫罗兰。因为少见阳光,所以她的肤色雪白,头发也由淡褐转为麦金的颜色。

  当她走过第一个墙洞时,阳光照着她的脸,海风吹动她的面纱,但她不曾留步,只习惯性地木然前行。

  当第二个墙洞出现时,她身后的亚蓓说话了。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场婚礼!你们看见新娘身上的珠宝吗?还有她那像金太阳的新娘装,真是太美太美了!”

  “美也不关我们的事。”排列在第三位,有一只眼瞎掉的苏非亚说:“反正我们这种人是不可能结婚的。”

  “对我来说,能参与这么盛大的婚礼,已经很满足了。”走在第四位,有小儿麻痹的梅莎放大嗓音,对领头的女孩说:“莉琪,你唱得真好,你的歌声让一切变得更神圣。”

  “呀!神圣!”亚蓓陶醉地说:“我常在想,和男人恋爱的感觉,是不是就近乎那种纯挚的神圣?”

  “你别幻想得过了头!没有一个男人会爱我们的,我们连街上的老鼠都不如,比黑死病还可怕。”苏非亚说。

  “拜托,你别老说那些教人丧气的话嘛!”梅莎不高与地说:“你爱自比黑死病白死病的,可别扯上我们。”

  “我说的是事实!面对事实,我们才更容易活下去。”苏非亚争论说:“我可不愿死在孤儿院平均的三十岁寿命!”

  这数字是几天前果里神父算出来的,在众姊妹之间造成冲击。本来以孤儿院的环境,没有人相信自己会健康长寿,但成了一个明确的数据,就仿佛判了或迟或早的死刑。

  “三十”这个字眼,噤了人人的口。

2018-04-18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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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莉琪始终沉默不语。此刻,她的紫罗兰眼睛蒙陇如暗夜。三十减去八是二十二。她真的得在这儿待二十二年,直到死为止吗?这是上帝特殊的旨意,还是它的无心之过?

  她们回到孤儿院的大厅,莉琪丝毫未显示出内心的激动,仍以平静的声音说:“把披风脱下来吧!以后有重要场合可以再穿。”

  “哼!这块小小的布,连给翠西亚小姐当椅垫,她或许都赚粗糙呢!”苏非亚一脸不屑地说。

  莉琪不愿意惹这个年纪比她大的女孩,只温和地收齐六件披风,往神坛后的储藏室走去。

  当她一个人独处时,便再也忍不住悲伤的情绪。

  十年过去了,她由小女孩长成了女人,也适应了这种灰暗无望的日子。但内心被弃之不顾的痛苦感觉,仍不断加深,像个无底洞,啃噬着自己的一点一滴。

  虽然她已不会再伫立于铁栅门等待,不再攀附于窗口痴望。但她们想像着费罗姆姆和马修神父会从路的那一端走来。可是,上帝多残忍,太阳日日升,月亮夜夜浮,她所期盼的人,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等待曾是那么可怕的漫长呀!有好几次,她梦见维薇在湖上唤她,她都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八岁那一年的记忆,大部份都模糊不清,因为当时年纪小,对很多事根本不了解。

  她只知道周遭的亲人都死了,而外面的人喊她“小女巫”,所以她必须躲在孤儿院中,以防被杀害。

  问题是,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这世界上也似乎已经没有与她相干的人了。

  不!不!还有一个欧泽家族。她的仇人!今天她终于见识到他们的权势与华丽,而她还为他们献出歌声!

  不容否认的,这是她唱得最好的一次。因为她热血沸腾,心处在高亢的情绪中。与其说她是为婚礼而唱,不如说是为自己惨死的家人而唱。

  复仇需要剑,而且是一柄绝对锋利的剑。她没有武器,只有歌声,所以她将它淬炼到最精致,直达天际,与夏贝诺的姓氏结合,再刺入欧泽家族的心脏地带。

  歌唱完了,也筋疲力竭了,歌声毕竟不是剑,仇人仍毫发无伤,这就是她最可悲的地方,对未来一筹莫展,对敌人莫可奈何!

  此刻,她又为自己的歌声感到羞耻,好想尖喊大叫,把嗓子弄暗弄哑也罢了!

  门倏地打开,亚蓓走进来,看着愁眉不展的莉琪,连忙问:“怎么啦?你是不是生苏菲亚的气呢?”

  “不。”莉琪叹口气说:“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你今天唱得很好呀!”亚蓓说。

  “但却是为欧泽家族而唱。”莉琪看着她说:“你还记得欧泽这个姓害我家破人亡吗?”

  “哦!”亚蓓应了一声。

  亚蓓是莉琪在孤儿院最好的朋友,也只有亚蓓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脸上并没有任何疤痕。

  “有时我真的好孤独,好绝望,难道我真的要一辈子被困死在这里吗?”莉琪痛苦地说。

  “不会的!”亚蓓拥住她说:“你一定要乐观。我相信上帝已经帮你安排好一条路了,你曾有离开这里的一天……真的,说不定欧泽的婚礼就是一个征兆喔!”

  “但我要怎么离开呢?说要来接我的人都不在了;而世界之大,又没有我容身之地……”莉琪喃喃的说。

  “会的,会有人来接你,会有一个人为你而来的。”亚蓓不断安慰她说。

  这是她们小时候玩的游戏。亚蓓的家人都死于一场大火,所以她不期待任何人,但她会陪莉琪等待。

  她们看着白日的人影,数着夜晚的脚步,一次次地失望和落空。

  这世上还有谁会为她而来呢?莉琪叹口气想,这只不过是两个小女孩的痴心妄念而已。

  婚礼的庆典由贝里特家的大宅邸,一直排到外面的广场。除了有丰盛的食物外,还不断穿插音乐家、吟游诗人、舞台剧的表演。大家尽情地吃,畅快地享受,处处充满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入夜了,人潮犹未散去。广场四周点上大火把,酒席再换一桌,半醉的人开始狂欢,连女士们都摆脱矜持,舞得花枝招展。

  比起来,大厅就沉静许多。火把的光将新镶的蓝磁砖照得熠熠生辉。种种富丽的装饰品中,就以一个刻鹰盾牌和浮狮圆雕最醒目,它们挂在两把交叉的利剑上,代表两个家族的结合。

  雷米由船上拿来的酒,一桶又一桶地开,长桌两旁的人笑语不停。

  “怎么样,柯伦?今天的欢宴,你还满意吧?!”蒙德喝得脸都红了。

  “很好。”柯伦简单地说。他依然是那淡漠的样子,喝再多都脸不红气不喘,仿佛这场婚礼与他无关。

  “唉!这算什么呢?”柯伦的亲信瓦卡说:“你应该来看看我们阿帕基城的宫廷盛宴,比这大好几倍,豪华精致的程度是你们想像不到的,连英王和法王都要派人来观摩学习。”

2018-04-18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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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蒙德的脸开始转绿了。

  “瓦卡,你不要随便信口开河。”柯伦一副漫不经心地说:“阿帕基是十万人的大城,而塞提只有五万人,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这简直是公然的侮辱!一直坐在旁边喝闷酒的诺斯,突然发言说:“塞提虽然小,却有广大的海洋当腹地,这可是你们阿帕基斯欠缺的。或许几年后,你们还得向我们观摩学习呢!”

  “没有错!海洋中充满了取之不竭的珍宝,而这些珍宝又塑造出全义大利最美丽的翠西亚,我这不是千里迢迢的来求婚了吗?”柯伦淡淡一笑,转向他的新妻子说:“现在该是我们跳舞的时候了吧?”

  翠西亚高兴地站起来,和丈夫滑向舞池时,她的眼光带着掩藏不住的崇拜与骄傲。

  长桌的人陆续离开,只剩下几名贝里特族人。

  诺斯忍不住对父亲说:“你怎么会把翠西亚嫁给这种人呢?”

  “柯伦有什么不好?”蒙德回他一句说:“如今他是义大利城邦中最有钱有势的人,多少女孩子想高攀他呀!他能看中翠西亚,算是我们的幸运!”

  “你没听过他想称王的野心吗?他看中翠西亚,不过是想吞并我们塞提城而已。”诺斯明白的说。

  “以前或许是,但现在我是他的岳父了呀!”蒙德不以为然地说:“从今以后,我们不仅没有被吞并之虞,而且还可以得到许多好处。”

  “柯伦的第一任岳父有得到好处吗?”诺斯反问:“他的女儿被凌虐而死,自己的邦国被夺,还得流亡到海外,这样的下场,难道不够我们警惕吗?”

  “那个女孩没有被凌虐,她是难产死的。”娜塔在一旁解释说:“而且那个老岳父也并非流亡,他在西班牙过得好好的,全靠柯伦的资助。”

  诺斯没想到父母的双眼已被蒙蔽到这种程度,他想再进一步举例,却被广场上传来的喧闹声打断。

  最初他们以为是酒后有人打架,结果是一群乞丐及流民众在广场上要食物。

  柯伦的特卫们扬起鞭子怒吼着:“滚开!今天是我们柯伦那主的婚礼,别用你们身上的肮脏腐臭来触我们的霉头。”

  诺斯冲过丢,一把握住执鞭的手,说:“不准你们碰这些可怜的人!依照我们塞提城的规矩,任何庆典场合,他们都是受欢迎的!”

  “可是我们柯伦那主不允许……”侍卫还是一副蛮横无礼的模样。

  “我才不管什么柯邦主伦邦王的。”诺斯狠狠地打断他们说:“塞提是我的城,你们在我的地盘上,就得听我的吩咐。”

  侍卫犹豫之际,柯伦走过来说:“诺斯已算是我的兄弟,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乞丐毕竟不适合这场面,我只准他们停留一下,这公平吧?”

  诺斯的一张脸仍是有些僵硬,显示出内心的不痛快。

  “诺斯,你就别破坏我婚礼的气氛嘛!”翠西亚挽着丈夫的手说。

  在这情况下,能说什么呢?诺斯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贫病的人,像狗般争抢丢在地上的残渣剩菜,然后在皮鞭的威胁下仓皇离去。

  他转过身,面对大宅第,依然是金碧辉煌,依然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繁华场面。

  一个盛装打扮的淑女用扇子遮住鼻子说:“我最怕看到乞丐了,真是恶心极了!”

  “那些比畜生还不如的东西,早该从世界消失了。”伴护她的绅士说。

  诺斯双手握拳,牙咬得死紧。他站了好一会儿,脸上慢慢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他招雷米过来,小声地说:“我们今晚又要行动了。”

  雷米知道“行动”这两个字的意义,他左右看看,小心地说:“不太好吧?!这毕竟是翠西亚小姐的婚礼。”

  “对我而言,这是妹妹的婚礼。”诺斯顿一下,笑容冽得更大,“但对“隐面侠”来说,却只是另一个贵族的奢靡晚宴。”

  隐面侠是近几年来出没在义大利各处的侠盗,他来无影去无踪,专门从事劫富济贫的工作。上流社会的人恨他入骨,下层百姓则奉他为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

2018-04-18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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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除了雷米,没有人知道隐面侠就是诺斯,他藉着海上的航行,来掩饰自己飘忽不定的行踪。

  今晚,隐面侠就要在塞提城落脚了!

  夜深了,壁上的火摇摇忽忽,守卫的士兵都带着酒意,东倒西歪。

  诺斯一身黑色打扮,再罩上黑外袍及黑面具,完全融入浓浓的夜色中。

  因为今晚的行动,他早就叫雷米在酒桶中放了一些昏迷的药。酒力和药力,使四周全是此起彼落的鼾声。

  他从来没想到会劫掠自家的人,但也因此会酌量个人的财力,拿多或拿少,但对欧泽家族的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他轻巧地来到柯伦和翠西亚的新房,不想放他们一马;但随即转念一想,柯伦拿了许多伤天害理的钱财,不要回一点,实在心有不甘。

  他用特殊的技巧打开门,放眼望去是红紫色旖旎的帐幕,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异香,床上的人无声无息。

  随着微弱的光线,他走到放衣服的桌前,熟练的翻出银币。蓦地,前面的影子移动一大片,他迅速回头,只见穿着白睡衣的柯伦,稳稳地站在那里。

  “我头一昏,就觉得不对劲了,果然是有人要作案。”柯伦冷冷地看着他,用力地拍三下手。

  几个侍卫冲进来,利剑直接向诺斯刺来。

  “我柯伦永远都是有防备的,即使婚礼也不例外!”柯伦阴沉地说。

  诺斯不发出任何声音,以矫健的身手闪到门外。柯伦立刻发现,这人并不是普通的窃贼。

  他们在广场和廊柱间决斗,诺斯藉着对地形的熟悉,躲过很多致命的围攻。

  柯伦一直在旁边观看,没有动手。

  倏地,另一个黑影加入,让诺斯有了脱身的机会。他在离开广场的时候,还不忘在柱子绑上一条黑丝带,表示“隐面侠到此一游”之意。

  六月的夜含着微微的热气。身怀巨款的诺斯,本可直奔乡村,一方面避祸,一方面散财。但诺斯就是诺斯,他老忘不了刚才被驱逐的那些乞丐,于是不顾被捕的危险,先到港口前的各个小巷,分散自己的收获。

  “隐面侠!是隐面侠!”私喁声在风中传着。

  此举可称得上是够勇敢豪气,但同时也引来柯伦的卫队。

  诺斯往教堂跑去,不想由森林逃逸,但他一看到高高的钟楼,就想到孤儿院,想到孤儿院,耳畔就浮现莉琪的歌声。

  他也该帮帮那些可怜的女孩!

  孤儿院内静谧如废墟,为了省油,她们夜里是不点灯的,唯一的光,只有月,透过窗户,鬼魅般地洒在石地上。

  月总使人发愁,尤其是清辉约满月时,莉琪一定无法入眠,有时她会坐在床上沉思,有时则在神坛前祷告。

  哦!圣母玛莉亚,这样美丽的夜,有规律的循环,为什么在她的人生里却没有一点意义呢?

  她虔诚地跪伏在地上,膝和手触着冷冷的石板,静默如一座雕像,期待渴望已久的足音。

  最早,是她的呼吸声;然后,加上她的心跳,单调、重复,一如她生命的律动;逐渐的,有第三种声音渗入。原先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一脚步又一脚步的传来,是从未有过的真实。

  她的血液冲向脑门。十年的祷告真的应验了吗?接她的人终于来了吗?但十年也教会她谨慎和不妄想,一个夜行者不见得是为她而来,而且善者是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想到此,莉琪镇静地站起来,躲进神坛后的储藏室里。

  脚步愈来愈近,停在神坛前面。在一阵窸窒声之后,接着是银币碰地的轻响,然后一个低沉的男音说:“愿上帝保佑这些女孩。”

  莉琪偷偷的打开一条门缝,想看清楚近在咫尺的人。突然,外头传来惊破暗夜的骚动,石地上响起了杂沓的跑步声。

  那人前后观望,似乎在衡量周遭的景况。

  习惯在夜里行走的莉琪,早已看到四路团聚的人影,那人是注定被困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想也不想,凭着本能,就把那人“抓”进储藏室内。

  诺斯再怎么也没料到,黑暗中会冒出一只“怪手”,他踉跄一下,便成了对方的囊中之物。

  储藏室极小,四壁又放满了杂物,容人的空间十分有限。诺斯跌撞进来,先碰到一个柔软的女人身体;莉琪吃一惊,往后一退,却动到一排堆高的蜡烛。诺斯机警地伸手去挡,也同时把莉琪围在他的坏里。

  这是个非常奇怪的姿势,诺斯前倾,莉琪后仰,尴尬的接触,但没有一个人敢动。

  大厅中粗暴的声音吼着:“我们是来抓盗贼的,不要妨碍搜索!”

  “我们这种地方,连盗贼也不肯来,你们搜也是白搜。”管孤儿院的老修女露丝说。

  “废话少说,这是柯伦那主的命令。”吼声更大,“抓不到那胆大包天的小偷,塞提城绝没好日子过!”

  撞门、击剑、尖叫声,使气氛更紧张。

2018-04-18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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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莉琪感觉那人的呼吸吐在她脸上,带着暖暖的麻痒,还有那男性坚实的肌肉,开始侵占她的思维,由肩膀、胸部、腰腹、腿……一寸才地下去。

  在她十八岁的生命里,她第一次如此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及另一个人的身体,由他那儿发出来的热气,愈烧愈旺,几乎要融化掉她。

  外面的搜索继续着,有时远,有时近。

  突然,月光由高处的玻璃洒进,一片银辉照亮了暗室,让诺斯见到了全世界最美的一双眼睛,柔柔的蓝紫,充满梦幻,令人沉醉到底。他想再看清楚她,但一条白色的面纱却遮去脸的其他部份。

  哦!他记起孤儿院女孩们的伤残,感到有些不自在,但为了避免蜡烛掉下来,又不得不维持这种“亲密”状态。

  直到他浓黑的睫毛垂下,莉琪才由惊愕中恢复过来。当光线照到他的脸上时,她着实被他的面具吓了一大跳,接着是他深蓝的眸子,如夜里拍岸的大海,凝聚着某种吸引人的力量,深深地震撼着她的心。

  一个窃贼,怎么会有那么清亮迷人的眼睛呢?

  露丝苍老的嗓门又从某处响起,“我早告诉你们了,这里是寻不到人的!”

  “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士兵的口气稍微缓和,“你们还是要小心,这小偷的来历可不简单。”

  脚步声渐渐散离,夜又回复到原有的寂静。又过了片刻,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附近叫道:“莉琪,你在哪里?”

  莉琪再也顾不得一切,立刻由诺斯的怀中钻出,走到储藏室门口说:“我在这儿清点东西,你先去睡吧!”

  诺斯忙着将蜡烛归回原位,没听清楚她们又嘀咕了些什么,但听见这女孩就是他一心想见的莉琪,又未免太巧了。

  墙上的架子才刚稳固,莉琪就转过头说:“跟我来!”

  去哪里呢?依照诺斯平日的个性,若不问个水落石出,他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走;但眼前这矮他一个头的娇小女子,却有某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他乖乖就范。

  他们穿过大厅,通过几扇门,下几个阶梯,来到一条极窄的通道,远方可隐约听到海浪的声音。

  开了最后一道木门,眼前是一大片沿着海岸的森林。在月光下,莉琪步履轻快地像个林中仙子,诺斯只有随着她爬高又爬低。

  来到一块平地,她停了下来。诺斯看看四周,前有沙岸,后有洞穴,他自幼生长于此,竟不知塞提城有这么美丽又神秘的地方。

  莉琪指着一哩外的沙岸说:“你往那儿直直走去,就可以到另一个城镇,绝对不会有被抓到的危险。”

  他并没有离开,只走到她面前说:“原来你就是莉琪。”

  “你知道我?”她惊讶地说。

  “我在圣母教堂听过你唱歌,真的很棒,那时我还以为是天使降临了。”诺斯微笑地说。

  “天使是不会住在孤儿院的。”莉琪退后一步,淡淡地说:“你快走吧!”

  诺斯愣了一下,她此刻的冷漠和方才的凝眸相望形成强烈的对比,或许是她对自己容貌的自卑吧!但她有双比任何人都美的眼睛呀!

  他实在不懂该如何对待这种有残缺的女孩,可是,他又不愿草率离去,只能用更友善的语气问:“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因为你送钱给我们,又叫上帝保佑我们,想必不是坏到骨子里的恶人。”莉琪说完,又加了一句,“还有,柯伦要抓谁,我就救谁。”

  这就有趣了!诺斯好奇地问:“你不喜欢柯伦?”

  “他不是好人。”莉琪简单地回答。

  “哦?你们住在孤儿院中,也清楚天下大事吗?”诺斯忍不住又问。

  “不,我们怎么会清楚呢?”她不想再谈,便说:“我必须回去了。”

  “等一等,莉琪!”他叫住她,“你没有问我的名字,你一点都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又如何?反正我们不会再见面,你也不会再回来,不是吗?没有人会在乎我们这些女孩的。”莉琪说着,并没有缓下脚步,很快便消失在林子里。

  哦!瞧她的口气多苍凉悲观、多愤世嫉俗。诺斯想到她如梦的眼眸,纤柔的模样及甜美的歌声,不由得产生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觉。

  他摘下面具,轻轻一笑,低声说:“在不在乎是一回事,但莉琪,别对人性那么失望,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2018-04-18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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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第三章

  诺斯在林中和雷米会合,交出财物后,便躲回船上,假装一夜宿醉,对发生的事一概推称不知。

  蒙德一早就派人来找他,他带着满身酒味,委靡不振地来到大宅邸。

  厅堂内已无昨夜的喧哗,蒙德和柯伦严肃地坐着,带剑的武士齐列两旁。

  “哇!听说昨晚大家都被抢了?”诺斯大剌剌的歪在椅子上说:“真的是那个“隐面侠”吗?唉!真可惜我没睡在屋里,否则还可以和他打个照面呢!”

  “你在也没有用,他在我们的酒里下药了。”蒙德说。

  “下药?不可能的!酒一直由我看管,我也信任我的手下,他不可能有机会。”

  诺斯笑笑说:“不过,我的酒是烈了一些,毕竟用的是戴奥尼塞斯的秘方,一般人还吃不消呢!”

  一旁的柯伦维持着惯常的冷峻,脸上没有丝毫新婚的喜气。

  他盯着诺斯,缓缓的说:“这个“隐面侠”也太不知轻重了,竟敢惹到我们欧泽家族来。”

  “为什么不呢?你们欧泽家族是全义大利最有钱的人,而“隐面侠”号称劫富济贫的侠盗,用你们来散财,是最适合不过了!”诺斯仍然嘻皮笑脸。

  “什么侠盗?根本是个强盗!”蒙德说:“你长年在海外,对内情完全不清楚。“隐面侠”作奸犯科的行为,正破坏着我们义大利的和平及秩序。今天他公然挑战柯伦,不就摆明了要颠覆城邦,甚至污蔑教皇吗?”

  “爸,“隐面侠”的想法很单纯,他只不过是要帮助贫苦的大众而已,你为什么要为他扣上那么危言耸听的罪名呢?”诺斯皱着眉头说。

  “你似乎非常了解他?”何伦冷不防的一问。

  “我并不了解,所有的讯息都是一路听来的。”诺斯故意说:“其实,我满欣赏他的,若不是他抢先了一步,我还想尝尝当侠盗的滋味呢!”

  “诺斯!这种话不能乱说,想想你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和那些鸡鸣狗盗之徒相比呢?他可是我们的敌人呀!”蒙德喝道。

  “但是,大众喜欢他呀!”诺斯说。

  “那他就该为大众着想。”柯伦冷冷地说:““隐面侠”劫富济贫,富者又去向贫者收更重的税,最后倒楣的仍是贫民,不是吗?”

  ““隐面侠”不抢,你们就会减低税收吗?”诺斯反问道。

  柯伦看着他良久,嘴角微微上扬,一张老成的脸上竟有几分俊秀。他别有含义地说:“老实说,我若要抓他,是非常简单的事……”

  “昨晚他不就在你的眼皮下溜掉了吗?”诺斯说。

  “那就要怪令妹的美色,太令人沉醉了!”柯伦皮笑肉不笑地说:“但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话隐隐含着挑衅,诺斯在未见到柯伦之前,对他的野心手腕,百分之百无法苟同;现在亲眼见到他本人的阴险狡诈,更是从心里头厌恶。

  翠西亚嫁给这种无情的人,真的会幸福吗?

  但她一身华裳珠玉,投入丈夫的怀抱中时,看起来真是快乐。希望外面的传闻是夸大的,也希望他的判断是错误的,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实在不愿与柯伦正面冲突。

  因为,在争战中,柯伦会是最可怕的敌人。

  中午,送柯伦和翠西亚一行人出城门后,诺斯便到港口处理船货。行经酒店的时候,老板那青春年华的女儿,跑出来笑咪咪的招呼道:“诺斯少爷好!”

  “你好。”诺斯有礼地回答。

2018-04-18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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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他一走过,后面就传来咯咯不断的笑声。唉!他永远不了解女孩子,他是长得不难看,但也犯不着把他当丑角般指指点点吧?!

  到了泊船处,周围已园了一批商人,贝里特家的管事正在和他们谈生意。诺斯无声无息地溜过去,在甲板上找到雷米。

  “事情都办妥了?”诺斯问。

  “办妥了。”雷米说:“我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容易就过关,看来,柯伦邦主并没有外传中的厉害。”

  “我可不敢随意轻敌。”诺斯顺手修一条松了的绳索,说:“我们和欧泽家联姻,才是麻烦的开始呢!”

  这时,有个船员拿了一篮圆面包过来,还热腾腾地冒着香气。

  “这是怎么回事?”诺斯问。

  “旅舍老板的女儿烤的。”船员忍住笑说。

  雷米可不想忍,船员的话一说完,他就把一张黝黑的脸笑歪了。

  “唉!要到哪一年,这种“厚爱”才能结束呢?”诺斯边说,边叫船员将面包分给大家享用。

  “快了!快了!”雷米捧着肚子说:“蒙德邦主没说吗?他这次要完成你和纳耶家大小妲的婚事。”

  “伊娜。纳耶?天呀!她还是个满脸雀斑的小丫头耶!”诺斯大叫着。

  “人家现在也是十六岁的俏姑娘了!”雷米说。

  “我不相信丑小鸭会变天鹅。”诺斯哼一声说:“我要太太虽不求国色天香,但至少要皮肤雪白、五官端正,全身上下没有瑕疵的,而纳耶家的女孩没有一个符合标准。”

  “但她们有广大的庄园和雄厚的财力当嫁妆呀!”雷米很实际地说:“男人娶妻,娶的是财富和地位;等要找情妇时,再去挑容貌吧!”

  “你这小子,早就替自己打算好了吧?”诺斯大笑出来。

  雷米出身于日耳曼的一个武士世家,家道中落后,族人不是远征十字军,就是在各邦国间当雇佣兵。雷米自幼便跟着诺斯,两人一起习武、念书、打仗、探险、做生意,感情胜过亲手足。

  “我?我要是有你的条件就好啰!”雷米摸摸自己的下巴说。

  诺斯正要回答,突然看见果里神父走在港边的巷道上,他的脑中马上想起在孤儿院里的莉琪。

  这个女孩真可怜,在那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缺乏亲情,无人关爱,像一朵即将凋萎的花,生命中不见阳光,多么悲哀呀!

  诺斯是个见不得苦难的人,他内心一有不平,就要行侠仗义;同情心一被触发,就非得慷慨相助不可。

  他脑海中一下子闪过许多念头,在雷米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时,他已经跑到果里的面前了。

  “哦!诺斯,你吓了我一跳。”果里惊愕地说。

  “你怎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诺斯说。

  “都怪我自己笨!”果里埋怨地说:“你父亲和主教正在为“隐面侠”的事烦心,我偏偏去讲买乐器的事情,白白碰了一个钉子。”

  “买乐器?要给谁用呢?”诺斯问。

  “孤儿院的女孩呀!”果里说:“她们目前对音乐有了基本的概念,我想再进一步教她们乐器,以后还可以表演圣乐,这不是很棒吗?”

  “她们行吗?”诺斯怀疑地间。

  “当然行!其中几个人还颇具天份呢!尤其是莉琪,她是我见过最聪明敏锐的女孩子。”果里立刻说:“可惜外面的人对她们歧视太深了,总认为残缺就是低能,根本不把她们当人看。”

  提到莉琪,诺斯的兴趣就来了。他说:“买乐器的事,我可以帮你,但我必须确定她们是否如你所说的……呃,有天份。我能见见她们吗?”

  “你真想见吗?她们可不是你平常看到的那些天仙美女喔!”果里迟疑地问。

  “嘿!兄弟,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诺斯活了二十二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我就不相信那些女孩会有多可怕!”诺斯不以为然地说。事实上,他见到的莉琪,还挺赏心悦目的,但他没有说出来。

  “呃!这是违反规定的……而且那些女孩子也不喜欢别人去看她们……”果里还在嘀咕。

  “果里,你到底要不要乐器?”诺斯干脆挑明了讲,“我知道你想训练这批女孩,一方面也是要试奏你自己谱的曲子,对不对?”

  “我……呃……”果里被说中心事,有些脸红。

2018-04-18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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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想想看,哪天你若成了名音乐家,你的曲子能在佛罗伦斯、阿帕基、威尼斯的宫廷演奏,你不就可以扬名千古了?”诺斯再进一步说。

  “好吧!好吧!黄昏时是女孩们练唱的时间,你就和我一起去吧!”果里妥协地说。

  诺斯一想到能再见莉琪,心中就有着莫名的兴奋。白日里看她,会不会也如夜晚般那么神秘又迷惑人呢?

  除了优美的歌声、漂亮的眼眸、冷静的机智,她该不会还有什么再令他惊讶了吧?

  夕阳的余晖由孤儿院的高窗射进来,恰巧在工作桌前形成光亮的一圈,够人照明到晚餐时刻。

  女孩们忙着制蜡烛、肥皂及玫瑰油。这些奢侈品,最后都会送进贵族之家;她们虽然经手,却不配使用,而所有的工钱,也都入了教会的捐献箱。

  然而,在单调贫乏的生活中,有工作总比没工作好。

  露丝修女坐在敞开的小房间,监督着这二十几个女孩的劳动。她年纪大了,眼力体能逐渐衰弱,只能派在这种没人要来的地方。

  莉琪一直很怀念安修女,那位年轻的姆姆曾是她与外界仅有的联系。在她被调走后,莉琪哭了好一阵子,仿佛童年的一切,如断了绳索的桥,再也走不回去了。

  完全的迷失,使莉琪不再流泪,连无声的哭泣都没有。

  露丝修女咳了两声,慢慢踱步到花园。她前脚才走,原本安静的女孩们便吱吱喳喳起来。

  她们今天又比往常热切,因为讨论的对象,是昨夜闯入的不速之客,而他竟是大名鼎鼎的“隐面侠”。

  “也只有隐面侠有这种奇能,可以放下一袋银币,再在我们数十双眼睛之下平空消失,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亚蓓迫不及待地再重复这话题。

  “嘘!银币的事千万则让露丝修女知道,否则又会被没收。”苏菲亚说完,又转向莉琪问:“你拿给果里保管了吗?”

  “给了。”莉琪说:“个两天他会买些布料回来,我们就可以换掉那些补得不能再补的衣物了。”

  “很高兴我们还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梅莎说。

  “现在又多加了一个“隐面侠”。知道外面还有人在乎我们,那种被关心的感觉真好。”亚蓓说。

  “别期待太多,奇迹在我们身上,只能发生一次而已。”在院里待最久,年纪也最大的凯琳说。

  “你是说,“隐面侠”不会再来了吗?”悔莎问。

  “世界之大,有这么多人需要他帮助,他怎么会时常惦记着我们这些毫无希望的人呢?”凯琳说。

  大家七嘴八唇的争辩,有人乐观,有人悲观,分别表示出自己的立场。

  莉琪不语,她对“隐面侠”有另一种记忆。她不在意那袋银币,也不崇拜他的神出鬼没或侠义作风,她只是不断的回忆两人之间那短暂的接触。

  她知道他是个平凡男子,不会飞檐走壁或化为轻烟,甚至需要她的带领,才能逃离追捕。她知道他非常年轻,有强壮的体魄,有如大海的眼睛,浑厚的嗓音,还有笑起来极为潇洒的双唇。

  她一夜无眠,想着他们身体的触碰,想想他们言语的交谈,想着他的来与去,想着他的永远不可能再出现。

  她的看法和凯琳是一样的,所以在心情反覆的翻扰后,天一亮,她便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教堂的钟声响起,打断莉琪的沉思,她忙站起来说:“是音乐课时间,果里神父就要来了。”

  大伙赶紧搬桌子、排椅子,找出仅有的长笛和弦琴,放好乐谱,等待她们一日中最期待的学习。

  果里由大门走进来,她们正在练着最简单的c大调,可当她们察觉来者不只一人时,所有的乐声便戛然而止。

  那人生得高大英挺,双目炯炯有神,由他裁剪精致的穿着及流露出自信的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得出他出身不凡。

  这些孤儿院的女孩,平日除了神父外,根本见不着男人;而今天站在眼前的,又是如太阳神阿波罗般的美男子,因此无不睁大眼,看得目瞪口呆。

  “呃,各位,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塞提城的小主人,诺斯少爷。”果里清清喉咙说。

  大家的嘴巴张得更大了。诺斯少爷是塞提城的宝,他以自身的优秀聪明及平易近人的作风,深获城邦中人的喜爱。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怎么会光临她们这种地方呢?

2018-04-18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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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宝宝 LV.24
18楼

  有几个女孩开始遮住自己的脸和手脚,仿佛久处黑暗的人,突然见到阳光,有措手不及的难堪。

  莉琪的嘴最先闭上,她的心由讶异转为愤怒。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好奇吗?他想看看这些畸形的女孩到底丑陋到何种地步吗?

  “他来做什么?”莉琪毫不客气地问。

  她的声音吸引了诺斯的目光。是莉琪!她的模样一清二楚地呈现在他眼前,仍是迷蒙的紫罗兰眸子,仍是遮去半个脸的面纱,她的头发是卷曲的褐金色,圈住她的小脸,感觉像精巧的娃娃。

  但娃娃却没有她这种强悍的个性。

  “他在教堂里听到你们的歌声,极为欣赏,所以想来看看你们练习的情形。”

  果里解释着说。

  “他不知道我们这儿是不该有访客的吗?”莉琪又再次问。

  诺斯的视线略微扫过其他女孩,其实,情况并没有他想像的糟,因为她们都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伤残部份也尽量掩饰起来,绝对没有外传的恐怖情况。

  诺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唐突,也了解到果里最初的犹豫。他的出现,对这些女孩们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伤害,此刻他所能做的,就是将伤害减到最低,和她们,特别是莉琪,成为朋友。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诺斯面带微笑,拿出他最大的魅力说:“果里来找我当音乐赞助人,我欣然同意,我的心态是很光明正大的,也希望你们不要排斥我。”

  “是的!只要诺斯听出我们的天份及热忱,他就会供应我们所需要的乐器。”

  果里赶紧说:“大家好好表现吧!”

  莉琪想再说什么,但亚蓓却拉拉她的手,怯怯地说:“我们当然欢迎诺斯少爷,但我们要表演哪一首曲子呢?”

  “我上回新作的曲,你谱好词了没有?”果里问莉琪说。

  “谱好了,就叫“忘情之水”。”莉琪回答。

  “那就唱来听听看吧!”果里说。

  莉琪把木制的席塔琴放在膝上,先试拨了五根主弦,再调其他三十根和弦。地弹出第一音节后,笛声出现,然后是摇铃,琤琤琮琮地和着她轻柔的歌声。

  “你遗忘了我,我在空间找不到你,我在时间找不到你。空间如梦,生死俱茫然;时间如河,两岸人空待。”

  她唱得极缓极压抑,有着诉不尽的浓浓悲哀。十年前的那个夜,随着时日而模糊,只是晃着如梦魇的人影及嚎哭,然后她身旁的人一一消失,独留下她踽踽而行。

  奇怪的是,那首在半睡半醒中所听到的诗,却随年龄增长而逐渐清晰,仿佛远方不断有人对她念着。

  而念给她听的维薇早已化成灰了,活不过十岁,停留在十岁,但那童音却如鬼魅般缠绕着她,深深的悲绝不止。

  她再重复一遍歌词,没有哭,声音却比哭还教人揪心断肠。

  诺斯听呆了。他一直是个快乐的人,没遭逢过大挫折,无论当贝里特家的少爷或隐面侠,都生气勃勃,愈活愈有意思。但此刻,他仿佛真能体会到莉琪的痛苦,好似她的每一弹指撩弦都是拨划在他的心上。

  她在感叹自身的残缺,还有被遗弃的命运吗?他非常想安慰她,告诉她人生的光明面,但她却将自己与世人间筑一道鸿沟,使人无法跨越。

  “好极了!好有诗意的歌词啊!”果里鼓掌说。

  诺斯听到果里的喝采,这才回过神对莉琪说:“太感人了,我不知道你还是个诗人呢!”

  “我不是诗人。”莉琪否认说:“这首诗是出自两百年前的一位波斯诗人,我不过是借用而已。”

  “看来,莉琪姑娘相当博学多闻呀!”诺斯说。

  “不敢当,我们这些孤儿院的女孩能懂什么呢?”莉琪不领情地说。

2018-04-18 12:56

萱萱彤彤麻麻

2个宝宝 LV.24
19楼

谢谢分享

2018-04-18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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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于心酸

2个宝宝 LV.24
20楼

  接下来的时间,女孩们忙于练习,诺斯则在旁边静静聆听。大部份的时候,他的眼光都离不开莉琪。这女孩太耐人寻味了,他有一股想揭开她面纱的冲动……哦不!若看见她脸上的坑坑疤疤,所有的美感都会消失,还是保持目前的神秘感比较好。

  莉琪不再看他,但却可以感觉到他的注视,这位诺斯少爷的好奇心何时才能满足呢?

  她很不喜欢他的出现,但能够大胆地摆脸色给他看,自己也非常惊讶,难怪其他的女孩都吓傻了眼。

  大厅里一向阴暗,诺斯又没坐在日光下,所以对他的模样只能看个大概。然而,莉琪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儿见过,令她可以直来直往的和他说话。

  当然,一切都是虚幻的,她这一生大半都活在孤儿院内,又能和谁熟悉呢?

  课程到了太阳西下,再也看不到乐谱时才结束。

  “谢谢你们美妙的音乐。”临去前,诺斯还不忘表现最完美的绅士作风。

  他和果里一走,院里的女孩又兴奋起来,抢着讲憋在肚子里的话。现在风度翩翩的诺斯,又取代了英雄气概的隐面侠,成为大家的主题。

  “哇!诺斯少爷果然名不虚传,不但人潇洒,个性又和蔼可亲,怪不得人人都夸他。”梅莎说得脸都亮了。

  “莉琪,你说话好冲,都差点得罪他了。”亚蓓说。

  “你们不觉得他来得很莫名其妙吗?我……我只是怕他心态不正常,用异样眼光看我们……”莉琪说。

  “才不会呢!你没看他从头到尾都笑咪咪的吗?”苏菲亚说:“我相信他是真心要帮助我们的。”

  其他女孩都拚命点头附和。

  莉琪随她们去说,自己则默默地收拾乐器及乐谱。

  这也怪不得人,曾在孤儿院进出的男人,一向只有果里神父,如今在不到二十贝里特家为了招待来谈生意的商人,连开了几晚的宴会。大宅邸内的天井,火炬不灭,大家皆盛装打扮,在喷泉四周又唱又跳。

  诺斯谈妥最后一笔交易,蒙德才放他出来,和一些年轻人共同享乐。

  他闲闲地靠在圆柱旁,听着几个远来的吟游诗人,抱着弦琴,唱着一些时下流行的曲子。

  他们目前最爱颂唱的,不外是两周前柯伦邦主和翠西亚的盛大婚事,还有他们的恩爱美满,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快乐的生活等等。

  但愿这些四处讨好卖唱的诗人没有夸大其辞。

  当他们换成比较低柔的歌曲时,诺斯立刻想到莉琪。

  莉琪的嗓音比他们好太多了,但她的脾气却让他猜不着,摸不透。这些天来,他不时去看她们练唱,其他女孩感觉他的诚意,开始采取友善的感度;唯有莉琪,依然冷漠孤傲,对他不理不睬,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般。

  诺斯自幼在众人的宠溺下长大,何曾受过这种忽视?他所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不拚命的巴结他,为何莉琪例外?有时,他假装不在乎,但每次看她弹奏及唱歌的模样,他就想亲近她。

  他真的不了解她,在那样悲惨的环境下,有人想对她好,她不但不感激,还摆出不屑一顾的脸色,她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及地位吗?

  也或许是被果里宠坏的,因为他发现在很多方面,果里都顺应,甚至偏袒莉琪。但身为一个神父,怎么可以将自己的私情,置于天父的戒律之上呢?

  有一次他就忍不住问果里说:“你似乎对莉琪有特殊的喜爱。”

  “我不否认。”果里竟然坦白的承认,“莉琪聪敏慧黠,又有音乐天份,教人想不喜欢都难。”

  “如果你不是神职人员,也许会追求她吧?”诺斯又问。

  “我无法回答这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假设。”果里很奇怪地看他一眼。

  “你不在乎她的伤残吗?”诺斯依然固执地问。

  “诺斯,我从来不知道你是那么讨人厌的家伙!”果里不耐烦地说:“神爱世人,是爱他们仁慈善良的心,而不是那会变老变丑的容颜。”

  “嘿!别动怒!”诺斯说:“我只是心中有个疙瘩解不开,你不觉得莉琪对我有某种成见吗?”

  “怎么会呢?是你太多心了。”果里眼神闪烁地说。

  “神父!以上帝之名,别用话来搪塞我。”诺斯警告的说。

  “呃!这……莉琪对外人都有过度的防备心,不只是针对你一个人而已。”果里支支吾吾地说。

  “你对莉琪的身世了解吗?她是怎么到孤儿院的?”诺斯又开始发问。

2018-04-18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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